第195章君家灯火光（十）

第195章君家灯火光（十）

大婚的仪程繁冗，要从一大早就开始，持续到夜晚才能结束。

而这一天天色未亮，万彦就吹响了出师攻伐子桑国的号角。

铜镜前，姝大娘指导着侍女为我梳妆。

浅描的黛眉，飞扫的胭脂，再配上双唇轻抿的朱红。我特意嘱咐侍女为我上淡些妆，我顶讨厌新娘子把脸蛋弄得红彤彤跟猴屁股似的。

姝大娘拗不过我，为我梳头时唉声叹气：“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没几个，大婚算是重中之重，可表小姐你却这般不上心，您这样可对不起咱们族长。“

是啊，这可是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可是却是为了做戏给人看，我自然没心思。

我若真的要出嫁，一定穿上姑姑亲手纺的嫁衣，由姑姑为我梳妆，听她对我临出阁前的叮咛，最后还要在礼拜高堂时，跪拜姑姑和师父，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

是的，一定要这样。

子桑国的捷报频频传来。

听说子桑玦在与敌军酣战之时，接到了凝儿顺利产下王子的消息，子桑国立时士气高涨，打胜了第一仗。

子桑国将这位王子当作作战的福星，子桑玦还为这个孩子取名作子桑乐成，人人唤他公子战，说他在战时降生，天生就是为战而生，为胜而战。

这是他和凝儿的孩子呵。

我有些晃神，姝大娘在耳旁提醒我婚仪事项，我一句都没听进耳里。

我道：“姝大娘，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姝大娘拉着我的手，瞅了我一阵，道：“大娘是过来人，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乱，姑娘家出嫁前多少会这样，胆怯，慌乱，甚至迷惘，你放心，族长会待你很好。”

她说完，仔细端详铜镜里我的妆容，又检查了嫁衣的各个细节，终于放心，带着侍女一起退出去。

婚前男女双方忌讳见面，前些日子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阿苏，有件事希望你能明白，我与你成亲虽是做戏，但成为或是不成为我的妻子，选择权都在你。”

他说这句话时，平日里冷酷严肃的脸竟染上几分不多见的腼腆。

我知道他这句话的意义非同小可，若我把这场戏当真了，它就是真的。

其实嫁给百里卿没什么不好，相反的，正如九隼年轻女子们众口相传的那样，在最曼妙的年纪里若能遇到一个似族长百里卿这样的男子，当是此生无憾了，更何况能与他修得恩好。即便是做戏，也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

面对大千世界，人的心思容易混沌，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却很难弄清楚自己到底最喜欢什么；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却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最想要什么。都是临了了，才豁然开朗，可事态往往已经发展到无力回天的地步，来不及了。

我觉得嫁给百里卿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并不是我心底里最期盼能与之厮守终生的人。

一些画面蓦然在脑海里鲜活：

初初在灯笼舞坊遇见他，他是温柔乡里美人在怀的公子爷，傲慢无礼，自以为是；我模仿赛蕊比灯招亲，他非但不替我解围，还跑到屋顶上看戏，百里卿一来，他却登时勃然变色；寻安城中，我被苳慈牵累坠下古墓，那是第一次见他动这般大的肝火；九隼江畔，我被子桑东阳挟持，他不顾妖蛊舍命相救，雾林中他为带走我，唤来了他一直躲避的玄皁卫……后来呢，后来的事更不用说，他问我难道看不出来他的情意吗？

我是真的看不出来，还只是因为不确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对这个人是早就情愫暗生，情根深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