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祭月
承熙三年,八月十五,南苑,中秋祭月宴。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礼部郎中指挥小喽们安置了祭月大小后,便亲自在南苑恭迎朝廷诸位大佬,眼见璎珞华盖络绎不绝,真觉太平盛世。
不一会执宰古光带着侍从沈菁抵达,严适之连忙的迎进苑内,去见宋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满头华发压着凤冠,眼角嘴角都往下牵扯着,通身的老态,偏偏看见古光来了还想站起来迎接。
俞胺鲎盘皇太后,声音带着笑意:“太皇太后安坐,想必古大人也不会见怪。”
古光由沈菁略搀扶着下跪,却是笑道:“老臣岂敢当!叩见太皇太后。”
“大人请起请起!”太皇太后颤着声音连连说道:“大人社稷重臣,哀家也不过是后宫宫妃,大人这礼哀家若是受了,日后见了仁皇帝,他要教训哀家了!”
沈菁闻言立即把古光扶起来,古光便笑道:“哪里哪里!”
“赶紧给大人安置椅子坐着吧!”太皇太后示意旁边的内侍,又道:“哀家年纪一把了,满眼的臣工,哀家还认识什么人?唯独古老罢了,今日也不拘那个俗礼了。”
古光闻言坐下,沈菁便在身后立着。
太皇太后眯着眼盯着沈菁看了好一会才问:“古老,你身后站的可是你儿子?可是好了?怎么没把他媳妇带来?”
古光听了心里有些暗淡,沈菁连忙出来行礼说:“叩见太皇太后,小的沈菁,古大人的师爷。”
“沈菁?”太皇太后叨念着好一会:“这名字耳熟……”
俞凹状连忙扶着太皇太后的手:“陛下提过,这位沈相公的蜀素贴,神来之笔!”
太皇太后大悟,有对古光说:“是这么回事!哎!哀家老了,方才还叨念着你那儿子的身子好些了?倒认错了人。”
“劳太皇太后惦记,犬儿的病……也不曾有什么起色。”
太皇太后听了沉默,末了轻道:“难为古老了,这么些年操心朝政。罢了,只要人还在,日日能见着面,总强于天人永隔。古老也看开些,保重了自己才好。”
古光点点头:“多谢太皇太后,”,说罢叹了一口气:“这么些年了,老臣这做父亲的殚精竭虑,真应了太皇太后这句,总强于天人永隔。”
“生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做长辈的,事无巨细,只怕操心的不够!”太皇太后略略笑开:“古老前些日子提的事情,哀家还真上了心,今日这宴会,古老也给哀家帮帮眼才好。”
古光笑笑,轻声答应了。
正说着台阶下又从容走来数人,太皇太后尚未认出,旁边的俞耙讶淮战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是鼎方侯一家子呢!”
“哦!”太皇太后未来得及说话,李玉华、李青鹤、李存戟并赵爽已经一同跪下:“参见太皇太后。”
礼毕,太皇太后招手,话却是对李玉华说:“早就听闻李侯爷有个孙儿得意,今日可是见着了!赶紧上来让哀家看看吧!俞案辖舭仓昧耍≌饴眼过去,就属古老、李侯爷满头华发了,可不能站着!”
一时笑声大起,李存戟应声跪倒在太皇太后跟前,太皇太后左右看了,果然是眉目疏朗又天生一股凌厉气势,看得太皇太后频频点头:“是个好孩子!”有对李玉华说:“听闻李侯爷家的门槛都被媒人踏平了!若非哀家没有合适的公主,不然哀家只怕也愿意去挤上一份儿呢!”
李玉华频频谦虚,太皇太后又笑着拉过赵爽,同俞翱戳艘换岵诺溃骸澳闶悄钦曰缘墓肱!看这模样哀家就知道,同年轻时候的赵辉有那么一点像。哎,当初他给九儿(赵怡)做侍卫,还是仁皇帝钦点的,这一晃三四十年都过去了!离得远了,哀家只怕想见也见不上你爹爹了!”
太皇太后说得动情,赵爽听得动情,连忙又伏到地上去:“太皇太后不要难过,阿爽离家的时候爹爹吩咐了,他不能伺候着,阿爽就该替着,要阿爽像个丫头一样伺候呢!只是都不曾得见太皇太后两回。”
太皇太后一行听一行指着赵爽笑着对俞八担骸澳憧纯凑馄⑵!比他爹爹还憨直!当初那个愣小子生了这么个楞闺女!”
俞奥脸的笑走前两步把赵爽扶起来:“快些起来吧!哪里就缺你这么个丫头!只是也常往宫里来。”
几人全了君臣之礼,又闲话了几句,那边文家文重光及其夫人,文采瀛、文采之也一同走了进来。
文采之凌波微步袜生尘,婷婷袅袅间带了环佩叮当,漾碎了一室的平静无波。饶是堂内红烛高照,太皇太后仍扯了俞拔剩骸澳闾姘Ъ仪魄疲这来的是谁?瞧那一身的打扮!水灵灵的,如菡萏出水。”
俞傲忙俯下身来:“太皇太后,是文老那儿孙呢!”
太皇太后频频点头,旁的都顾不上,先把文采瀛、文采之唤到跟前,细细的看了,着实对文重光夫妇赞叹了一回,又把文采之携到身边来细细问了年庚、针黹女红等话,满脸的慈爱、疼惜。
那边古光看见人多,便也告了罪,由沈菁陪着走开去。
沈菁见古光不言不语,便猜他是见了别家儿郎得意勾了伤心事,只能轻轻劝到:“古老,您可要看开些,朝堂大小……”
沈菁不提还罢,提了,古光只深深叹气,却不曾搭话。
沈菁揣度着又笑着说:“到底是您高明,多少年了,袁天良飞扬跋扈,这下千年道行一朝丧!这下朝堂才有了些往日的安稳。”
古光摇摇头,面上平静,语气里却透着萧索:“老夫到底老了!当今那脾气,也就这两年隐约露了峥嵘,朝堂今日这安稳,又能安稳几日?怕只怕重蹈覆辙!”
“……”沈菁略搀着古光,高个长臂只能略弯曲的迁就着:“小沈跟着古老没有二十年,也有十来年,这十多年我小沈对大人也就只有‘佩服’两字罢了。只要有古老在,小沈看,这朝堂他还乱不起来。”
沈菁原本是一番恭维,不料古光听了竟大为叹气:“从仁皇帝到先帝,再到如今,老夫还能在这朝堂站多久?这么些晚辈,看着很成气候,究竟没有经历过大风浪。常言道无知则无畏,是以什么都敢去谋,什么都敢去算。殊不知在这朝堂之上,最要紧的是‘敬畏’两字!要敬万民,要畏天意,这路才能走得稳才能走得远。”
沈菁一面点头一面听,末了似有些了然:“古老可是同文大人有些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