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属
“皇上?”
昏昏沉沉中,朱棣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温润的嗓音很耳熟,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皇上!”见朱棣没反应,另一个更粗噶的声音叫了起来,“叔宝,你还说那坏太子不会害皇上呢。皇上病成这样,他居然就这么扔下他不管了。”
这次朱棣一下子就想起来了——除了尉迟恭,还有谁会是这破锣嗓子?从他说的话来推断,先前那个温柔的嗓音是秦琼。
莫非这一切都是做梦吗?玄武门之变、弑兄杀弟后逼父退位、附在李元吉身上的黑龙、玄奘取经、被他自己改得面目全非的史书、灵霄大殿的审判、误打误撞成为王爷的朱棣、冷若冰霜的叶咏乐……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漫长的梦,从来就不曾发生过。白鲤还是李建成,还在做着他的东宫太子,红莲也还是李世民,还仅仅是秦王,上朝听裴寂和刘文静在李渊面前打嘴仗,下朝想方设法和哥哥偷情,一边南征北战为父亲平定天下,一边憧憬中原一统以后与李建成在太平盛世中永远厮守……自从做了朱棣的梦,红莲觉得这样的生活无比美好。他不要做皇帝,不要名扬天下,不要流芳千古,只要白鲤依然能不离不弃地留在他身边。
这样的日子多好。去外面替白鲤平定内忧外患,有空就写情书调戏调戏哥哥,寂寞了只要送一份紧急军报回来,李建成肯定十万火急地赶到他身边,然后被他吃干抹净。等到天下太平了,李渊驾崩了,李建成在内治理国家,李世民在外戍守边关,他们一定可以开创一个万国来朝的盛世,唐太宗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的“兄弟情深”也会传为千古佳话。只是……既然李建成还活着,李世民还仅仅是没有皇位继承权的秦王,为什么秦琼和尉迟恭对他的称呼是“皇上”?
睁开眼,出现在他视线中的确实是秦琼和尉迟恭,周围却不是属于秦王的掖庭宫,更不是皇帝的寝殿,只是个寒酸的柴房。秦琼和尉迟恭身上的神光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侥幸——红莲还是朱棣,他最后悔的一切都千真万确地发生过,前世的两个武将会出现在他面前,仅仅是因为他们已经是神仙了。
“皇上,好些了吗?臣斗胆。”秦琼摸了摸朱棣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
“你们怎么来了?”一开口,朱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属于别人。
“现在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咱们哥俩,怎么会赶不来?”尉迟恭痛心疾首,“皇上,你可是千金之躯,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路上有什么事,找我们哥俩就是了,随便找户贴着咱哥两神像的门一敲,我和叔宝一定随叫随到。咱们法力不大,但是使个障眼法弄个吃饭住宿的地方总不是问题……”
秦琼体贴地扶起朱棣,给他倒了杯水,庆幸尉迟恭憨直归憨直,总算还没太蠢,不至于说出他们会发现朱棣住在这里,其实是因为昨晚大堂里的动静太大,秦琼和尉迟恭在客栈的大门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朱棣想起来了,自己被叶咏乐点了穴,j□j地在大堂睡了一夜,后半夜就开始神志不清,想来是着凉了。可是他睁开眼,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叶咏乐。
“你们是神,我是妖,怎么好意思劳烦你们?”朱棣尝试着自己坐起身子。
“皇上,你再说这话我跟你急啊。”尉迟恭不依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总是我们的好皇上。”
“一世为臣,皇上待我们不薄,我们只是感激皇上的知遇之恩而已。”秦琼把水杯凑到朱棣唇边,“皇上,要不要再喝点水?我们都是粗人,只会上阵打仗,若是照顾不周……”
“咏乐呢?”朱棣打断他。
秦琼不知该怎么回答。
“‘咏乐’是谁?”尉迟恭来来回回地看朱棣和秦琼,看了半天,才意识到朱棣说的是李建成转世的那个人,“皇上,你倒现在还惦记着他?我早就说那太子不会是好人,居然对皇上如此羞辱,害得皇上病了。他倒好,自己一走了之。”
“太子给掌柜的留下了皇上的医药费,还有回应天的车马钱。”秦琼连忙补充。
“可是掌柜的给我住这破地方,照顾我的还只有你们两个。”不然当着凡人的面,秦琼和尉迟恭绝不肯现身。不过叶咏乐给他留了医药费、车马费,说明心里还是有他的,大概是有什么急事,要立刻回应天,才只能把他留给掌柜的照顾,自己不告而别。对,一定是这样。白鲤心思缜密,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如果不是遇上十万火急的事,怎么会所托非人,让掌柜的自己把钱吞了,却让朱棣住这破地方?朱棣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有道理,
“谁说只有他们两个?大王,不准这么喜新厌旧!”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伴着算盘珠子的劈啪声从外面传来,“丞相可是留了五两银子下来,掌柜的居然私吞了一半,确实该罚。让我算算该罚他赔多少钱。”
费仲怎么也来了?朱棣突然十分同情客栈掌柜。他原本还担心要是让朱元璋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当成小倌,还被扔在个小客栈里自生自灭,后果不是这家客栈所有的人都被锦衣卫灭口,就是朱棣这害得皇帝老爹丢人现眼的儿子被“暴毙身亡”,再或者就是红枫山庄遭血洗,或者三者并存……朱棣实在是不想看到其中的任何一件事发生,还打算隐瞒自己的王爷身份,不过现在掌柜的被费仲盯上……或许干脆让锦衣卫拆了客栈,后果还好一些。
费仲还没进来,就又被人拎了出去,外面传来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小子怎么在这里?不是叫你去打水吗?”
“打什么水?你不是冰雪消融之神吗?外边随便化点雪就是水了,为什么叫我去打?”从费仲的声音,朱棣不难想象出他被恶来像抓小猫一样拎在半空中,努力拳打脚踢,却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的模样,就像朱棣还是受德的时候,三个人一起住在比干的太师府,生活美好得让人不忍心回忆……
“我要不让你去打水,你就去打钱柜的主意了,到时候这客栈都被你害得拆光赔光,大王住哪儿?哎哟!谁敢打老子……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