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小火炉
自从普光气田的占地拆迁款赔了下来,镇上的人要么新修了房子、买了车、装了空调……就王槐英家,除了还完了前几年的欠款,就只新添了一个冰箱,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覃明月的房间很大,收拾得一尘不染,书架上满是她从小到大的课本,甚至有些作业也还留着。
屋里的灯永远都不够亮,不过待了一会儿也习惯了。覃粒从箱子里拿出了睡衣正准备换上,王槐英就带着覃明月抱了一床套好的新被子进了来。
“粒粒,这霜降马上要到了,你大伯非要祭了祖后再走,这几天难为你就跟明月挤挤,这儿有床新被子,要是冷的话还可以开电热毯。”王槐英将被子放到了床上。<
覃明月打开了床头的台灯,屋子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要是搁在平时,王槐英肯定要说她浪费电。不过今天她没在意,凑近覃粒问道:“小幺妹,你别怪大嫂八卦哦~我也是想关心关心你,刚听你大哥说,你在重庆谈了个朋友是吧?”
一听“谈朋友
谈恋爱,交男女朋友
”,覃明月也来了的兴致,眼睛亮亮的望向覃粒。
本来下午她就是为了逗赵工和陶谦玩儿,但现在连大嫂都认了真,覃粒解释道:“大嫂你不知道,下午那个赵工一直打听我是不是单身,我怕他给我介绍对象,所以瞎扯的。”
“啊?所以你还是没男朋友啊!”王槐英失望起来,然后又聊起了闲篇:“那赵工,就是替小陶着急呢!给你介绍肯定也是介绍小陶,他啊~这附近十里八村的姑娘都相得差不多了,愣是没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覃粒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大嫂,一会儿你回去和我大哥解释解释。我的婚事呢你们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王槐英从来不敢插手覃粒的婚事,一是她怕介绍不好,得罪张润娟;二是上次丽华她妈闹那个事儿,还没怎么样呢,覃申政和她公公就说了她半天……覃粒这个香饽饽,虽然待字闺中确实可惜,但是也烫手。
将覃粒安顿好,王怀英又交代了覃明月几句,然后答应了覃粒说的,从房间里撤了出去。
覃明月躺在靠墙的里面,一边回着手机消息,一边抿着嘴望着覃粒。她心里瞎猜覃粒和陶谦是怎么回事儿,看自己妈都不敢问,所以也没多嘴乖乖躺下了。
覃明月的床不大,覃粒翻个身就压到了覃明月的手,黑暗中覃明月问道:“小姑姑,你是不是认床啊?”
“嗯,有点。”主要是覃粒睡惯了软床,覃明月的床实在有点硬。
见覃明月还醒着,覃粒干脆摁开了床头灯,从床上坐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被子:“明月,刚才你和覃炎在顶楼上吵什么啊?争那么凶?”
晚饭过后,赵工和陶谦就回单位了,大哥和大嫂收拾厨房,覃粒本来正陪着大伯说话,见茶壶里的水喝完了,提着水壶本来想去楼下,结果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隐隐听见覃明月吼覃炎。
覃粒从来没有听过覃明月发脾气,她说话向来温声细语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就隐约觉察出了,覃明月和覃炎两姐弟有些怪异,互相不搭理,也不讲话。
“我不是故意要偷听,我下楼刚好在楼梯口就听见你说覃炎‘脑子有病’。”见覃明月没有动静,覃粒有些尴尬起来:“你要是不想说,就睡吧~”
这是覃粒第一次这么热忱的关切自己,覃明月也没有那么不识好歹,也从床上爬起来,说道:“覃炎不想读书了,他想回家帮妈开店。现在家里那么多事儿,爷爷又生了病,真是添乱。”
“啊!听你妈妈说,他成绩不是还行嘛。”
覃粒惊讶起来,在这些侄子侄女里,覃炎因为是男孩,再加上不常相处,所以她对覃炎也不是特别了解。不过有一点覃粒很肯定,那就是覃炎看起来虽然叛逆,但是十分孝顺。
听说大伯病了后,每天擦脸洗澡换衣服,基本都是覃炎在负责。
“我也不知道,他说反正以后他也不会离开普光,哪怕大学读出去了也要回来,还不如不读了就帮妈看店,学点手艺以后继承面馆。”
覃明月说完还叹了一口气,覃粒却笑了起来:“我还当什么事儿呢?他只要不是厌学闹着不去学校,其他都好说。我看他说的都是气话,气你跑达州去了。”
“小姑姑,你怎么知道。”
覃明月不禁怀疑起来,这个小姑姑……真的没偷听?
“好歹你小姑姑我也是有点社会阅历的,能看不懂一个毛头小子想什么。等过两天我找他单独聊聊,保管就没事儿了。”
其实覃粒不仅偷听到了覃炎不想读书,还从覃菲儿的口中,知道了覃明月没考上周祁山学校的教师编,覃明月的工作没着落,覃粒也不忍心她一直在西餐厅端盘子。
她知道覃明月不会主动找她说这些事儿,但是又想关心关心她,所以拒绝了大嫂在客房给她铺床,非要和覃明月挤一个床。
覃明月现在一心都在弟弟身上,不知道覃粒知道那么多,现在覃粒虽然热心想要帮忙,但是她的话,覃炎能听?
“小姑姑,覃炎最犟了,我就怕到时候你劝他,他几句话就给你堵回来了。”
“放心吧,绝对能听,骗你是小狗。”看见覃明月的眉头还是皱在一起,覃粒用手抹了抹,笑道:“睡了睡了,我们啊都尽量别皱眉了,免得你爷爷和你爸看了闹心。”
见覃明月乖乖躺下,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覃粒轻轻的深呼吸了一下,关掉了台灯,心想弟弟是个问题儿童,姐姐又何尝不是个迷茫少女呢~
*
刚从职工宿舍出来,陶谦就撞上了赵工,赵工叫住了他:“你不在食堂吃?”
“嗯,啊……今天约了人,去荷塘那边有点事。”陶谦说。
赵工看他洗了澡,还换下了工作服,总觉得他最近精气神和之前不一样了,笑着问道:“见谁啊?”
“一个朋友。”平日陶谦也经常往镇上跑,都不见师傅问这么多,问道:“有事儿?”
“后天是今年最后一个家庭参观日,这放寒假了小孩来得比较多,后勤部那边让我跟你讲一下,到时候节奏拉快点。”
普光气田的职工大多都不是本地人,和家人聚少离多,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也不可能和家里人细说每天的工作。为了让他们工作更安心,所以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家庭日”,邀请职工的家里人来到气田,一方面进行天然气开采科普,让家里人了解他们的工作,一方面也为了家庭和谐,尤其是异地的两口子。
自从开设家庭日,陶谦家属的参观名额要么是给了同事,要么就空着,基本没人来。因为没有家里人需要陪同,所以科普这事儿就落在了他头上。
他一口答应,然后又对赵工说道:“师傅,这次我的名额就不给别人了!覃大哥家的儿子上次就说想进来看看,我一会儿问问他们姐弟俩。”
赵工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结果走到二楼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他下班后还打扮得这样周正实在少见,从过道的窗边探出个脑袋追着问:“诶,你去见哪个朋友啊?男的女的?”
陶谦一脚踏出宿舍楼的大铁门,装作没听见,加紧脚步跑了。
夏天的荷塘风光无限,这到了秋冬,残荷枯枝看起来不免有些萧瑟。
覃粒套了件米黄色宽大毛衣,挑了个避风的小亭子,正拿着随身携带的小速写本子画残荷。陶谦进来瞥了一眼,炉子上正烫着啤酒煮醪糟,悄悄搓了搓手,然后使坏的将手放进了她露出来的脖子窝。
“哎呀!你手冷死了!”覃粒拿起本子打他,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