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来不及了
第十九章来不及了
杨鸣谦拿着手电找到被她扔在路中央的鞋子,走过去捡起来提在手上。
背过身蹲在了董嘉禾面前,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上来。”
董嘉禾伸手揽住他的脖子,跳到了他背上,双腿环在他腰间,满身的泥巴顺利过度,甩在了杨鸣谦的白衬衫上,外面的羽绒服自然也不能幸免。
他将手上的手电交到董嘉禾手里,两只温热的手掌托住她的大腿弯,轻松地将人背了起来。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神奇,如果你们一旦亲密到了一种程度,那么不管间隔多久,你的身体都会有记忆。
董嘉禾熟练地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一头黑发顺势而下,在风的吹拂下扫过他的眼角鼻尖,有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与她惯用的不同,“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好久呢。”
杨鸣谦的声音很近,像在耳边低语,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喉结滚动,“出来转转。”
“哦,可是下午开会不是说了,你今晚要赶图吗?”
杨鸣谦被她的头发和气息连连扫过,脖子有些微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把你头发拢一拢,挡着我看路了。”
“哦,你别转移话题。”
杨鸣谦嘴角一勾,将人向上掂了掂,“那你想听什么,我跟踪你?”
董嘉禾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别乱动。”
前面有明亮的大手电照着路,董嘉禾也渐渐适应了黑暗,她将头发别在耳后,没再追问刚刚那一茬,小声抱怨道:“我刚刚洗的头发,又脏了,这路可真难走。”
“高跟鞋别穿了,去平安家买几双拖鞋代步。前几天才伤了脚,今天就穿高跟鞋,一点儿记性不长。”
也许是他训斥的语气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柔和,董嘉禾并没有和他呛声。
“可是拖鞋也不能出门啊,今天不是要出门,实在没鞋才穿嘛。”
她惯有的撒娇语气让杨鸣谦有些愣神,要是从前,他多半得说她太讲究。但今天他却说:“行,下次你再出门,我把柳叔的电动三轮借来,专门接送。”
也许是天色太暗,他们离得很近,却也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心跳此起彼伏,让人有微醺的沉醉感,说起话来,胆子都大了不少。
董嘉禾说:“杨鸣谦,你这两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以前你可不这样。”
杨鸣谦低声问,“我以前什么样?”
“你以前啊,我想想。”董嘉禾双手环得更紧一些,几乎快要贴在他耳边说了,“你以前总是很忙,经常找不见人,还总要教训我,我买包你说奢侈,我点外卖你说我浪费粮食,我给你买衣服你也不要,给你买什么你都不要。”
杨鸣谦顺着她的话去回忆那桩桩件件,在现在的他看来,那时候的自己又拧巴又天真,幼稚极了。只是他没想到,在董嘉禾的记忆里,留下的是这些他以为她从不放在心上的事。
董嘉禾还在嘟囔着,“你从来都不要我的任何东西,我有时候想,你其实连我也不想要吧。”
杨鸣谦嘴巴嗡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酝酿许久,轻声道:“我没有。”
没有不想要你。
他不知道董嘉禾有没有在听他说话,只听见她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不懂扎哈,不懂路易斯康,也分不清安藤忠雄和丹下健三,更不知道万神庙到底是希腊建筑还是罗马建筑。”
也许是桃墟村的生活让她挤压了太久的不习惯与委屈,刚刚又经历了一场惊慌失措的猜想,此刻安稳地趴在杨鸣谦背上的董嘉禾,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细数过往,没有半点儿逻辑,她的总结句是,“我们总会分手的,总有一天会。”
杨鸣谦背着董嘉禾走得很稳当,明明她近在咫尺,可他的心还是空荡荡的,她像是一阵来去自由的风,穿行而过,他抓不住,也留不下。
他低着头,轻声问道:“和我分手是因为这个吗?”
“不全是。”
刚刚二十岁的年纪,遇到的第一个喜欢的人,谁会愿意轻而易举地放弃呢。
杨鸣谦没敢继续追问下去,人心向来复杂,在她面前,他的揣度与猜测全是无用功。
他对那个答案趋之若鹜,又避之不及。
他走得很慢,这条路好像绵长的看不到尽头,董嘉禾伸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头靠在他肩上。
杨鸣谦越往前走,心中越空,似乎等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他就无法再窥见她的心门,那门也永远不会再为他打开了。
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觉得被炙烤。
最终,他还是问了,“那我还有机会改吗?”
空气陷入安静,她没有回话,杨鸣谦不知道她听见没有,只能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就忐忑一分。
直到快到家门口,他才听见董嘉禾说:“来不及了。”
董嘉禾的脚养了三五天,除了吃饭,她大部分的时间都窝在那间狭小的卧室里工作。
桃墟村的日子漫长又无聊,村里人散漫,没什么爱好,日复一日的操劳,做活,唯一的休闲项目是晚饭后,几个老太太会在乡野田坝上走一走,或者端着个小木板凳坐在谁家院子门口唠唠在外打工的儿孙,老汉们喜欢聚在一起抽烟打牌。
冯老太不爱参加这些活动,她们家没什么收入来源,除了政府每月补贴给她的一百来块钱,其余全靠张秀兰种的那几亩薄田。
所以白天,张秀兰总是不在家的,她空了也会接村子里的一些杂活。
冯老太一个人照顾着全家的衣食起居,最悠闲的时候不过是靠在那张老旧的摇椅里,在院子里晃晃。
照她的话说,“别看这只是小小一方院子,她却守了一辈子。”
赵敏敏活泼好动,除了白天上班时间,晚上一空闲下来,她打着手电就要跑到村委会去找年龄相仿的宋雨墨,也许是这村子里的年轻人太少,她们俩很快打成一片。
就连郑平安也不知不觉间成了她的知交好友。
董嘉禾碍着自己是她上司的身份,很少参与他们的活动,生怕让他们觉得不自在。所以晚上的时光,她大多继续忙工作,或者看看从村委会图书室借来的几本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