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秦淮河(一)
夏兰舟心里打定了主意,趁此机会,先与谢冲通个气,再通过他与安国侯谢训说和,虽对方门第高,但王生也是名门之后,祖上也曾赫赫扬扬,且他才高八斗,配那二姑娘并不差。
思及此,便过来找谢冲。
刚到楼上,正欲对谢冲说话,便见一个小厮进来,走到谢冲跟前对他密语,谢冲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起身让苏义过来打牌,一面向他丢了个眼色,转身向外走去。
夏兰舟跟在后面,到至院里无人处,颇为难为情的把此事说了。谢冲并未作声,半晌突然笑道:“夏兄敢情是拿我当红娘了?”
“岂敢!岂敢!”夏兰舟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亦无张生与莺莺,只有王生与令姐,俱是郎才女貌,卿何不做回牵线月老?我那表弟你也相交多日,虽不敢称芝兰玉树,倒也是个端方君子。令姐低嫁,王生高娶,诚然有些高攀贵府之嫌,但他必定待之如珍宝,且本身前途未可限量,以后焉知不成国家栋梁?”
谢冲听了,笑道:“夏兄之言虽有理,但人生如戏,世事难料,谁敢保票世人明日一定好呢?虽二姐名声有亏,但凭着家里还有些荫蔽,婚姻倒不是个问题。”
夏兰舟尴尬笑道:“谢兄言之有理。”
谢冲却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我们这般人家,姐妹们也不一定非要选个王公贵族、世家大户的,只要家世清白,人正品格端方,便是个好姻缘。”说到此处,便回头望他道:“且与我说说,他祖上如何,现今家里可有什么人,做什么营生?”
夏兰便把王生的家庭情况说了,谢冲思忖良久说道:“此事毋须着急,待他高中后我向大哥说和才好。”
两人别过,小厮引着谢冲来水榭,谢冲遥遥见那女子竟是方清微,不由皱眉,转身欲走。
“谢冲,你站住!”方清微脆冷冷的声音喊着,走将上来道:“你见了我就走,是什么意思?”
谢冲回头,含笑说道:“方姑娘此话何从说起?我一个男子,见了女子自是要避嫌的。”
“你也知避嫌?这话从你嘴里说来,真真好笑!”方清微冷笑。
谢冲懒得搭理,那小厮看见情形不对,忙偷偷溜走。
方清微早听别人谈起,说谢冲此人不是良配,两人好时,她认为是无稽之谈,如今才知那传言非虚,忍不住气得拿起桌上的茶杯朝他掷去。
谢冲立马跳开,怒道:“你叫我来,就是拿这个东西来教训我麽?”
方清微也正后悔,如今被谢冲质问,娇气又发作,便怒气上涌说:“我就是教训你又怎样?”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谢冲冷笑。
方清微脸涨得通红,本以为他会如往日般低头赔罪,万不料他竟说出这样的绝情话来,眼里一下子就噙满了泪水。
谢冲看也不看她,转身就走。方清微见他竟如此强硬,对自己连一丝毫都不愿转圜,分明是绝情至极,便忍不住哭道:“谢冲,你若今日走了,我以后再不会理你!”
“依卿所愿便是!”谢冲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方清微不觉捂住脸,蹲下身子嘤嘤哭了起来。
谢冲不欲再呆,骑马回府,宽衣吃了茶,便到弄玉处来,见丫鬟们皆不在,自顾揭起软帘,进入里间,便见弄玉正歪靠炕上看书,一面嗑瓜子,一面吃吃地笑,便悄声走过去,一把夺过书来看,竟是坊间话本小说,不由凤眼一眯,合上书,笑道:“这书我收缴了,你一个姑娘读这样的书实在不合适,小心被人知道,对你不好。”
“我不过偷偷看罢了,”弄玉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狡辩道:“你不说,我不说,别人怎么能知道。”
谢冲冷哼一声,自顾把书兜进袖里。弄玉只得拿眼瞪他,谢冲见她星眼微_,红唇微嘟,不觉伸手揪了一把她的脸蛋:“下次再让我遇见你干坏事,看不打你屁/股。”
弄玉不觉面红耳赤,谢冲见她娇滴软语,那低头时含蓄的羞,既雅又魅,心里感觉微微发痒,正欲动手,忽听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忙扬声问道:“谁在外面?”
说时迟那时快,已起身出去相看,原来是个其貌不扬的丫头端着茶蹑手蹑脚的进来,见了他又一幅羞答答的模样,他哪里看不出这丫头的心思,只是顾忌她是弄玉屋里的丫头,不太好轻佻,于是问道:“你端茶进来,怎一声不吭?”
小红只以为三姑娘与个男子私会,虽前几日被圆圆一阵敲打,但此事关键,便借着端茶之际进来查看,未曾料到那男子竟然是四爷,忙笑道:“我见四爷过来,无人奉茶,便想着端茶过来,还请四爷不要怪罪。”
谢冲接过茶,笑道:“倒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我喜欢。”小红顿时羞红了脸。
弄玉听得又是那小红,心里虽气,但此时不是开发她的好机会,只得忍着。谢冲打发走了小红,进来把茶递与弄玉,轻声道:“这小丫头,心思不简单,三妹趁早撵她出去,以后恐惹是非。”
弄玉解释道:“她是太太送来的人,若打发出去,恐太太不高兴。”
谢冲听了,便知她的难处,于是叉开话题道:“你整日呆在家里,想必十分无聊,趁今儿家里无人,我带你出去玩玩如何?”
“真的?”弄玉喜出望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京师本乃帝王建都之地,有语说“公侯戚畹,甲第连云,宗室王孙,翩翩裘马……每开筵宴,则传呼乐籍,罗绮芬芳,行酒纠觞……真欲仙都乐国”,特别是十里秦淮,这“六朝金粉”,弄玉自是仰慕无比。
谢冲见她不相信,便点了一点她的额头,笑道:“本大爷一言九鼎,难不成还来哄你?”
弄玉本就是个大胆的,忙道:“四哥把你旧的衣裳借我穿穿,我们早去早回就是。”谢冲知她欲女扮男装,不由一笑,便叫来圆圆让紫竹找了他几年前穿的衣裳包了拿来。
圆圆本是不赞成她扮了男子出门,但奈何拗不过两位主子,只得伺候了自家姑娘换上男装,把头发散开,一股儿束至头顶戴冠。再望向镜中,端的妩媚公子哥儿,不由笑道:“姑娘这副模样,真真是迷死人了!”
弄玉朝镜中瞧了两眼,扭头问道:“你不觉少了丝阳刚之气吗?”
圆圆听了笑道:“既是女扮男装,何来阳刚?有女气也很正常的。”
弄玉却不大喜悦,说来她本就长得有些妩媚,穿了男装,活脱脱一个兔儿爷,怎么看怎么别扭。不由把自己眉毛画成了一对剑眉,这一来,倒多了些英气。
“姑娘这一改,倒是个翩翩少年郎了!”圆圆在后面笑说。
弄玉站起来,转过身,拿食指轻佻的抬起她的下巴,调戏道:“哪家的小娘子,如花似月,姿色不凡,与本公子同游一番可好?”
圆圆双颊绯红,一把拍开弄玉的手,啐道:“这位爷好不要脸,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不吃你这一套!”
两人笑闹间,谢冲走了进来,见弄玉这般样子,不由愣了一愣,上前来攀住他的肩旁,轻佻道:“这位公子,可否同在下把臂同游?”
“荣幸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