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山家烟火48
“秦容时,三松院甲班。”
秦容时对着谢宝珠说了自己的名字,目光却落在手心的金橘色方糖上。
甲班?
谢宝珠眼睛一亮,朝着秦容时歪了歪脑袋,惊讶道:“甲班?那不是和我一个班的?没见过你啊!你是今年新来的?”
秦容时点头。
谢宝珠又问:“你课业怎么样?你长了一张很聪明的脸,课业肯定很好吧!在三松院读书,那肯定是童生咯?诶哟,你才多少岁啊?已经是童生了?!”
秦容时还是点头。
谢宝珠啧啧称奇,“不得了!不得了!我都考三次了,还是没中!我爹都说了,下回再不中,就让我收拾收拾滚回家,别读了!”
这话说完,身后跟着谢宝珠的一众学子哈哈大笑,跟着打趣道:“伯父是让你学不成就回去继承家业吧!”
“那也不错啊!”
缩着脖子坐在一旁的徐行悄悄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不错什么不错,算盘都打不转,还想做生意!”
他声音虽小,可谢宝珠还是听见了,抬手就把人拎了起来。
“姓徐的,咋又是你!说谁不会打算盘呢!老子三岁就抱着算盘玩了!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刨土呢!”
明明是差不多岁数的人,可徐行在谢宝珠身边硬是被衬成了小鸡崽,一只手就提了起来。
这话也不知道哪儿惹到徐行,他气得脸都红了,一边扯拽谢宝珠揪住自己衣领的手,一边吼道:“刨土怎么了?!”
“你们这些商户子弟,一身铜臭味!你们不吃饭?不吃菜?吃的米不是土里刨出来的?!瞧不起谁呢!”
谢宝珠:“???”
谢宝珠有些搞不懂了,这人怎么突然就急了。
他觉得奇怪,手上动作更大了些,拎着徐行提得更高,脚尖都离了地。
徐行惊恐地扯住谢宝珠的手腕,两条腿儿用力下蹬,嘴上还说道:“你干什么!谢宝珠,你要干什么!小心我告诉夫子!”
谢宝珠又白他一眼,撒手把人丢到地上,撇撇嘴鄙夷道:“呸……什么玩意儿,就仗着课业好讨夫子喜欢,老爱去告状!”
这边闹哄哄的,后厨的婶子掀开布帘钻了出来,朝这边喊道:“嘿!干啥呢,可不许打架啊!”
听到后,谢宝珠瞪了被丢在地上的徐行一眼,又悄悄踹了他一脚,然后快步向着厨房婶子走了去,吊儿郎当地笑起来。
“哟,桂花婶子,半个月不见,您又变年轻了!还穿了新衣裳,我都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伙房新来了做饭的大姐呢!”
桂花婶子又气又笑地瞪他一眼,没好气道:“啥大姐!我都是能当你娘的岁数了!你这小子,一贯是油嘴滑舌!少在书院闹腾,小心被夫子知道,罚你抄书!”
若柳谷雨在,定然夸这位谢少爷是一位社牛,书院里的人都认识,谁都能搭上两句话,和伙房烧饭的婶子也关系好。
婶子一边笑,一边打饭装菜,谢宝珠还在一旁嘀咕:“婶儿,多打点儿饭,肉再来一勺!我还在长身体呢!”
谢宝珠去打饭了,地上的徐行自觉丢了面子,一边扯开袖子挡住脸,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秦容时了,佝着背缩着脖子跑了出去,远远躲开了。
秦容时倒不介意,他本就觉得徐行黏得人心烦,先走一步更好。
他吃好饭离开伙房,又在书院里逛了一圈,熟悉四处环境后才悠悠回了寝舍。
徐行早回去了,一个人在屋里发了一通邪火,见秦容时回来立刻气冲冲对着他说道:“时弟,你看吧!我没说错吧!这些出身商贾的学子,瞧不上咱们村里出来的,话里话外都挤兑咱!”
“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还不是靠着家里!就说这谢宝珠,要不是家里有钱,就凭他的脑子,能进鹿鸣书院?!”
秦容时觉得他烦,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等到最后实在不耐烦了,他才扭头面无表情看向徐行:“徐同窗,我要午憩了。”
言下之意,你还要说多久?
徐行一噎,憋了个脸红,最后只好吞回还没说完的话,甩袖出了屋子,想来是去找一个“志同道合”的人和他一起吐槽,最好能跟他一起痛骂两句!
秦容时叹了一口气,合衣躺在床上。
入学第一天,他已经开始烦了,以后难道要和这人一直住在一起吗?
哎,这样一想,更烦了。
连喜怒不形于色的秦容时都忍不住叹气。
*
次日,鹿鸣书院开始上课,学子们陆续进了学舍。
今早突然下起了雨,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雨水如绳,把枝头新绽的桃花打得湿透,青石上的绿苔也洗得越发簇新,嫩生生的柳芽泡在雨水里,瞧着可怜又可爱。
昨天还分外热情的徐行今早并没有等秦容时,一个人打着伞走了。
福水镇好久没有下雨,秦容时忘了备伞,只能拿衣衫蒙住书包,免得雨水渗进去弄湿了纸张,然后一路飞快跑进学舍。
今天上午是墨义课,学的是对儒学经典的理解,夫子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举人,姓钱。
他看到秦容时匆匆忙忙进来,在室内地板上踩了好几个湿脚印,头发也滴着水。
“哎,怎么没带伞,衣裳都湿了……快擦擦头发。”
钱夫子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素帕子递给秦容时,又歪着头看了他好几眼,“咦,脸生啊!你就是院长说的,今年新来的姓秦的学生?”
秦容时双手接过帕子,擦了擦滴答滴答掉水的发尖,又对着老夫子谦逊回答:“学生秦容时,是今年新进书院的。多谢夫子的帕子,学生洗干净后再还给您。”
听他说话有规矩又有条理,老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一张橘子皮老脸浮起笑,招招手说道:“好好好,快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