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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进周计出连横

明太祖梓宫发引的当日,建文帝衰服行诸礼如仪。包括凉国公蓝玉、兵部尚书马进周、魏国公徐辉祖、翰林学士黄子澄、宁国公主驸马梅殷、永嘉公主驸马马维璋、定远侯王弼在内的文武众臣皆身着麻布员领衫布冠、麻、麻鞋,步行送棺椁至朝阳门外,行遣奠礼。

众人目送着棺椁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作为新晋的国丈、新任的兵部尚书,马进周成为了文官们的焦点,他客气礼貌的与群臣交谈着,一如既往的清隽儒雅,两颊却是有些微削。不到一会儿功夫,他身边的人竟是愈来愈多。马进周只觉一阵眩晕,身体微微有些踉跄。

蓝云远远的打量了番好友,微微叹了口气,转过头询问身旁的杨时:“嫂子他们还没消息?”杨时眉头紧锁,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派出去的人手一路尾随北上,直到他们进了顺天府地界。在北平燕王的地盘上,就是我们锦衣卫也束手无策。”

蓝云眼见应付着文官们的马进周愈发疲惫,蹙了蹙眉,口中低声抱怨着:“这帮文人可真磨叽。”他朝杨时挤了挤眼,“你这锦衣卫瘟神的名头,此时不用还待何时。”杨时摸了摸鼻子,也不多话,穿过人群走至马进周跟前,肃容道:“马尚书,皇上有请。”

锦衣卫指挥使已是人烦鬼厌,方才还将马进周团团围住的官员们立时如鸟兽散。蓝云与杨时一左一右伴着马全回到马府,只见马府外已候着顶青顶小轿,轿帘一掀,走出一人,却是让三人大吃一惊,不由面面相觑。此人正是与他们相交无几的魏国公,身旁还跟了个十来岁的小厮。

徐辉祖似是没注意到几人的诧异神情,他走上前朝几人拱了拱手,压低了嗓子道:“几位大人,在下有要事相商。”马进周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做了个请的姿势,将徐辉祖往府内相让。待得几人进到马府书房,马进周屏退了左右,徐辉祖身边的小厮却是动也未动。徐辉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

蓝云全神贯注的品茗,时不时的口中赞叹几句;杨时在书房中漫不经心的东看看,西瞧瞧;而马进周却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眼睑微垂一言不发。几人就这般僵持了半饷,徐辉祖心中长叹,老四啊老四,与这样的几人作对,你们焉能不输?

徐辉祖哈哈一笑,打破了屋内的沉默,他笑着指着身边的小厮介绍道:“他父亲,就是北平燕王府长史葛诚。”话音刚落,只觉屋内的气氛一滞,三人齐齐的向那小厮看去。那小厮生得唇红齿白,想见也是富贵窝里长大的,衣衫齐整利索,眉眼间却是带着丝倦色。

徐辉祖继续道:“这孩子,快马加鞭,从北平至京师仅仅用了三日功夫。”他向那小厮扬了扬下巴,“小葛,这三位大人都是朝廷肱骨之臣,还不将你父亲的话原原本本说来。”小葛应诺,许是早已打好腹稿,想也没想已是口齿伶俐的娓娓道来。

“自九月以来,燕王爷已经数次遣使前往西安、太原、开封、武昌、青州、长沙、兖州。”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瞬间让屋内镇定自若的几人破了功。蓝云手中的茶盏一歪,差点跌落在地;杨时几乎是跳了起来,急急走至小葛面前,凑到他跟前;而马进周猛地抬起头,面色已骤变。

与自己初听时的反应也相差无几,徐辉祖抿嘴一笑,露出几分孩子气的志得意满。蓝云皱了皱眉头道:“九月?正是在皇上劳军后不久,果不其然,燕王那时就已开始筹划。”杨时冷笑道:“燕王爷打的真是好主意,辽、宁、谷、代、晋、秦、庆、肃王,这几位拥有最多护卫甲士的守边藩王,竟是一个不落。”

马进周低头沉吟片刻,方才看向小葛,问了个几人都忽略了的问题:“几位藩王作何反应?”小葛想了想道:“除了代王做了明确的答复,其他的藩王爷都还在观望。”众人此时方才微微松了口气,代王妃是徐家次女,作为燕王的连襟,代王这般立场却是不以为奇。

马进周站起身来,对着徐辉祖拱了拱手,已是少了几分疏离与提防,“兹事重大,我们即刻进宫,向皇上禀报。”

朱允傻腔后,将自己跟随洪武帝身旁时常住的乾清宫西暖阁收拾了出来,作为自己的寝殿,虽是如此,因婉儿快要临盆,他大多数晚上都宿在坤宁宫。而洪武帝原先的寝殿被布置成了书房,朱允删常在这里接见大臣。

乾清宫的书房里布置的极为简单利索,年轻的皇帝不喜熏香,只在屋内放了几盆重红色的波斯菊,透着缕缕冷香。两面的墙上挂满了历代名家的书法真迹,夹杂着几幅洪武皇帝的手书。书桌的上方,挂着张蒙古战弓,是捕鱼儿海一役的战利品。而书房内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面屏风,上面绣着心经,字迹清隽秀气,娴雅婉丽,却是有几分卫夫人的风范。

屋内或坐或立,俱是建文帝的心腹大臣,一众人屏气敛声,时不时偷偷的瞄两眼年轻的帝王。朱允缮碜咏舯粒嘴唇微抿,面似沉静,双眸中却跳动着难以抑制的怒火,眼看着就要汹涌而出。他闭目半饷,方才睁开眼睛,长吸了口气扫了眼屏风上的心经,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在一片沉寂中,朱允衫魃道:“四叔不臣之心久已有之,朕早已知晓。只是未料他竟如此迫不及待,皇祖父尸骨未寒,他竟……”他声调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激愤难抑。朱允伤呈植倨鹗种械牟枵稻鸵向地上狠狠砸去,抬眼却又看到面前的屏风。他怔了一怔,浑身的怒气突然一敛,他缓缓将茶盏放下,轻声道:“卿等有何看法?”

看来皇帝的情绪已是平复,屋内气氛顿时一松。徐辉祖想了想道:“皇上,先皇去世,您念在路途遥远,免去了各位藩王进京哭灵。但儿孙尽孝却是天经地义,是否可下旨,召各藩王的世子与年长的王子入京为先皇守丧。”众人心领神会,这言中之意,是要以世子与众王子为质。

朱允裳壑形⒘粒还未来得及多问,却听黄子澄皱着眉头道:“魏国公此话差矣,众藩王纵使有不法,当问其罪,以妻儿为质,却是先落了下乘,此法万万不可行矣。”徐辉祖早听说黄子澄为人耿介迂腐,却是此番方才见识到。他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却是笑道:“黄学士可是另有高招?”

黄子澄也不理会徐辉祖阴阳怪气的语调,他轻捻胡须道:“皇上,周王、齐王、代王诸王,在先帝时,于藩地就多有不法,皇上削其藩,削之有名。在这几王中,周王又为燕王同母弟,当先问罪周王,削其藩,就是剪去燕王手足也。”

就连削弱政敌也要师出有名,这番话听上去颇有些老成谋国的范儿,却是让马进周连连皱眉,频频向他打望。这个黄子澄,马进周暗暗摇了摇头,却是开口道:“子澄,您是饱读诗书之人,当年秦亡六国,君以为何故?”

黄子澄微微一愣,还在思考马进周此言用意,却听徐辉祖一声冷哼,已是插言道:“六国亡于连横,而未合纵之故。”此时只听书房一片哗然,众人俱是心思剔透之人,此时已是隐隐明白马进周之言所指。当年秦国的势力日趋强大,成为东方六国的共同威胁,于是六国原本只要合纵合力抵抗强秦,就可免于亡国之祸;而六国连横,分别与秦国联盟,以求苟安,最终一损俱损,一亡俱亡。

见建文帝听得入神,马进周继续道:“皇上初登大宝,百废待兴,南京城刚经历了一场大乱,人心不稳。此时若贸然削藩,诸王必将群起而攻之。皇上当效法秦国,连横诸藩王方为上上之策。臣认为,此时对燕王之外的诸王,当以安抚为主,削藩二字万万不可轻提。”

这番话却是不乏为阳谋,屋内众人频频点头,就连黄子澄也开始思索起来。马进周顿了顿道:“而在此时召诸王世子与王子进京,为质之心路人皆知,岂不是昭示天下,皇上信不过诸位叔叔吗?”马进周却是毫不留情面,一番话下来,既否了黄子澄,也否了徐辉祖。

见建文帝眼神一亮,马进周知其已是有所触动,他微微松了口气,斩钉截铁道:“此时,皇上万万不能提削藩,对诸王还不能有任何打草惊蛇的举动,不但不能召诸王子为质,甚至要反向行之。皇上,臣请将先帝扣留在京师的秦王与晋王二王放回藩地。”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齐齐向马进周投去注目礼,马进周对四周反应状若未觉,他盯着朱允桑恳切道:“皇上当大肆赏赐诸王,并派使臣前往各藩地。只有如此做,诸王才会相信皇上与众位叔叔和平共处之心。”

书房内霎时变得一派静寂,只听到众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过了半饷,只听见马进周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皇上,来日方长,何苦争这一朝长短。削藩之事非同小可,当徐徐图之,就是雄才大略如汉武帝,也颇费了几番周折,何况……”何况当年还有七国之乱。

“来日方长,来日方才……”朱允勺炖锓锤茨钸蹲耪饧妇浠埃眼神里微微有些失落和不甘。过了良久,他握了握拳,已是打定了主意。只听建文帝缓缓道:“黄学士,你亲自拟旨。”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事情多,每天争取更一些。历史上建文帝溃败,与削藩操之过急不无关系。这章黄子澄之言,基本就是其在历史上的真实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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