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三月末的天,桃花殆尽,石榴未开,正是谷雨将至的时候。
初六这一日,天色刚泛起鱼肚白,丞相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便纷纷起身,张罗着新一天的活计。
这其中,当属伺候六小姐的一对丫鬟起得最早。
敲过五更,丫鬟云意麻利地爬起来,俯身凑到铜脸盆前,手指沾水拢拢额边的碎发,把头发拉成两份束到脑后,用木笄子箍住。
梳洗完毕,云意对着盆里的水影照了照,头发还算整齐,衽领也规矩。
云意回头,对身后正穿衣的月容催促道:“月容,该吩咐人给小姐熬药了。”
月容蹬上圆口布鞋,嘴上应着:“哎。你先去小姐房里伺候着,我收拾妥当了就过去。”
共同在丞相府做事五年,云意知道月容一向粗心,便又嘱咐道:“别忘了叫膳房备上鱼鳔鳝羹和苦菊茶。今天是谷雨,小姐照例要吃的。我先去了,你手脚快着点儿。”
月容嘴上应着,耳朵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见云意走了,穿衣梳头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直到天色亮了大半,月容才穿戴整齐,埋头向膳房走。
这时候外面传来礼乐合鸣的声音,伴着爆竹声声震天,听起来好不热闹。月容想着这会子长街上人头攒动的模样,又想着今天整个咸阳城繁华的盛景,莫名感到落寞。
今年是秦王政二十六年,秦王统一六国,自封为始皇帝,今天是祭天的大日子,全城的百姓都去外头看热闹。她和云意却还要留在府里,伺候病殃殃的六小姐。
月容心里头埋怨,可手头上还得忙活着熬药。
月容家中姐妹兄弟众多,母亲又是寡妇,只能靠着缝缝补补过活。十岁那年,家里实在过得困难,她就被兄长张罗着卖到咸阳做丫鬟。还好,她运气不算差,被丞相家买了来,打发去服侍六小姐。
总算是个安稳的落脚处。
可是天意难测,偏偏月容伺候的这位小姐体弱多病,十天里有八天卧病在床,只能靠日日服药吊着半条命。于是,月容也像整天泡在药罐子里一样,熬药,送药,喂药……
唉,原先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命苦,如今吃穿不愁了,还是命苦!
月容为自己的身世哀叹着,眼见药汤已经煮好了。
她端起那盅比自己命数还苦的药汤,绕进六小姐的院子,有守门的丫头为她掀了帘子。
屋子里满是熏人的药味,月容放下药盅,捏了捏鼻子。
本是暖春,屋子中央却有一盆炭火烧得正旺,哔剥有声地跳着火星。云意拿着火钳夹了块通红的木炭,正往榻底下的铜架子里塞。火盆里热气腾腾,熏得云意直流汗。
她见月容两手空空,除了放在桌上的药盅,再没带什么别的进来,便怨道:“我就知道你忘了我的嘱咐。”
月容不说什么,扯了张帕子为云意拭汗。
云意丢了火钳子,伸手向榻沿探探温度,“昨日里太医吩咐过,要刚好温手的温度。咱们可得仔细着,冷了对小姐的病不利,热了怕烫坏皮肉。”
月容点点头,见六小姐合眼半卧着,脸色被药气熏得铅黑,比昨天还要骇人几分。她压低声音问:“云意姐姐,你看小姐还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