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扶苏
梳洗结束,宛宁被丫鬟喂了半碗补气提神的药汤。她扶正头上那串璎珞,身子不安分地扭扭,满身的珠玉随着哗啦啦作响。足金的发饰加上耳坠、项链、环佩少说也二斤有余,这么多东西挂在头上,全靠脖子支撑。
穿成这样实在是遭罪。
原来古时候富家千金不是谁都能当的,首当其冲的条件就是颈椎质量要好。
就这样,宛宁带着一身拖拉的行头,被丫鬟架着在府里遛了一圈。
这样的康复锻炼好则好已,唯独让宛宁不满的一点,就是容易落下肩颈痛的毛病。于是,再往后每逢散步,她强烈要求衣饰从简。
时气渐暖,宛宁散步的次数愈发频繁,身子也逐渐宽泛了。近几天彻底脱离了药物,每日只喝一碗补气提神的百草汤。
李斯从没想到能有人治好女儿的积年旧疾,心中大喜,赏了太医一箱金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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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晴好,湛蓝的天幕透着碧色,好似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
早膳的时候,月容一个劲儿念叨后府去年栽下的垂丝海棠开了,景致十分漂亮。宛宁听着心痒痒,随意找个借口打发掉云意和月容,独自到后府花园赏花。
临近正午的时候,后府花园鲜有人走动,既清静又无人叨扰,这正合了宛宁的意。
要说丞相府也真够气派的,亭台楼阁,明堂正厅,再加上大大小小几处花园、池塘、回廊,整座府宅的构造之精美,规格之宏伟,都是一般官宦人家比不上的。细细看下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假如搁在现代绝对是个要被严查法办的豪宅。
其实,正儿八经长住在府里的主子只有三位,除了宛宁和父亲,还有在宫中任都尉的二少爷李桓。此外,李斯的两名妾侍虽然算不得正主,但也独居两间庭院。
宛宁咂咂嘴,难怪古人都要在仕途上争个你死我活,即使砍头流血也在所不惜。翻过来想,这般富贵荣华的诱惑有几人能抵抗呢?再者说了,秦始皇兼并天下,奋六世之余烈,威震四海。如今正是丞相李斯最风光的几年,坐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家宅大一点也无可厚非。
没了丫鬟们的拘束,宛宁乐得自在,在海棠树下盘桓了几圈还不愿回去。
那几棵海棠树生得茁壮,枝头开满了层层密密的瑰红色的花,花瓣打着卷儿下垂,仿佛屈身在溪边浣发的少女。微风过处,摇曳生姿,满目芳菲。宛宁在树下的云石上坐着,不觉间落了一身花瓣。正巧她今天穿了水红色的留仙裙①,身影溶进团团簇簇的红霞里,倒是十分应景。
晚春时节,刚才太阳还挂在当空,暖洋洋晒得人犯倦,一眨眼的功夫就乌云滚滚,四幕遮天了。
头顶轰隆隆一阵巨响,一道白光撕开了天幕,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
突如其来的春雨,让人措手不及。
宛宁摸出帕子遮在头上,四下里望望,最近处的两间院子分别是二哥李桓的住所和一间废弃已久的书阁,除此之外,再没其它地方可以避雨了。
她想了一想,书阁年久失修,平日里无人打扫,方跑进了李桓的院子。
雨势转急,暴戾的雨点打在青瓦上,顺着屋檐急下,形成苍茫的雨幕。
三两个丫鬟弓着身子跑过,相互念叨着:“咸阳的雨总是说来就来,还好咱们躲得及时,小心可别着了凉。”
宛宁立在檐下,拿帕子抖落身上头上的水珠,再提提裙角,露出一双被雨水濡湿的鹿皮履。她本就穿不惯秦时的方头鞋,刚才躲雨时跑得匆忙,不留神踩进水洼里,脚趾凉丝丝地全湿透了,连袜子也一并塌粘下来。这样腌H着实在不舒坦,宛宁见二哥上朝未归,丫鬟们净去准备午膳了,一时半会没人会回来。她犹豫片刻,终是提着鞋钻进偏厅里。
左右无人,她倚在一张黄楠木椅子上,褪下罗袜搭在一旁晾着。口中哼着不成调的歌,有节奏地来回摇晃着脚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