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男童女
昨夜的骤风带来了一场甘霖。
冬日有大雪,春天有雨水,此为家国祥瑞的象征,看来今年一定是风调雨顺、国运昌隆的一年。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到早上还没停。空气中浸染了泥土的清香,柴扉里的花骨朵儿挂着沉甸甸的水珠,孜孜不倦地吐露着芬芳。
正午前,云意把四面的窗子全部打开,听着哗啦啦的雨声,主仆两人倚在炕上绣牡丹。据说云意的娘亲是家乡最出色的绣女,她大抵是继承了母亲巧手。只见她手指翻飞,三两下就勾好了花边,只见她一丝不苟地穿针引线,行针迅速犹如雨打沙洲。
有这样一位好“师傅”,宛宁学得有模有样。在第无数次扎伤食指之后,总算是绣出了一片花叶的轮廓。她盯着指头上大大小小细不可见的针眼,心里暗诽:“等到手法熟练了,一定要亲手绣个图样送给扶苏。”
男女之间以绣帕相赠是相邀定情的意思,古人的这一习惯保持了千年。
那一刻,宛宁突然意识到自己快要被这个时代同化了。
窗外的雨点噼啪落地。
雨幕里,传来O@成片的脚步声。听声音,来者不像是一两个人,似乎是一群人。
宛宁暂时放下手里的针线,探头向窗子外望了一眼。重门深居,层层掩映的屋瓦遮挡了视线,她看不见前头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有至关重要的大事要上演了。
她打断专心致志绣花的云意,抢过她手里的圆绷子,提议道:“绣了这么久,我眼睛都打晃儿了,要不咱俩带着伞去外头散散步?”
云意侧耳听着窗外连绵不绝的脚步声,劝道:“小姐,你听这声音,怕是前院里来了重要人物,咱们这时候出去不太好吧?”
听她说话小心谨慎,宛宁有些发愁的皱眉。这丫头哪里都好,唯独性子太老实认真,没一点儿十几岁女孩儿该有的灵气。
宛宁转口道:“这里是丹云阁,远在咸阳城外十里,根本不会有重要人物。”
正说着,她已经在檀木箱子里取了两把油纸伞来,先塞给云意一把,然后在她背后推了推,示意她往门外走。
云意没话说,抬脚走了出去。
两人兜兜转转绕到前院,却见往日方士聚集的炼丹炉旁围满了衣着褴褛的少男少女,他们曲膝垂首跪在鼎炉前,或哭嚎,或低泣。雨水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带起阵阵连着心的颤抖。
霎时间,整个丹云阁的气氛变得沉重不已。
宛宁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看见院中支着的那口大炉子底下燃着旺火,春雨浇在火舌上,腾起“咝咝”的白烟。
她大惊失色,从前在志怪故事里看过的蒸人扒皮、人肉炼丹等等情节一股脑往头上涌。作为在倡导人权的社会里长大的人,她绝对不能接受。
一旁随行的云意更是惊讶不已。她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连忙捂住嘴。
正当宛宁要从中抓起一个人问个清楚时,贺兰国师披着一袭黑衣、撑着一把乌骨伞从另一边缓缓向她走来。在她眼中,国师的身影宛如一滴黑墨,缓缓渗入这场浓重的惨剧里,加重了压抑人的气氛。
国师的神色如常,嘴角和眉梢轻扬,算作是冲她打招呼了。
宛宁竭力压着喉咙处的苦腻,心里泛酸。隔着伞沿垂下的雨帘,她直截了当地责问:“你们想干嘛?这简直是惨无人道!令人发指!”
想不到刚一见面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骂,国师脸色暗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