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君别后
也许是一连几天雨雪不断的缘故,宛宁回宫后颅内昏昏沉沉,似有灯火明灭不定。
她闭目静卧了一会儿,脑海里满是扶苏离去时的身影,或潇洒、或犹豫……想得久了,脑仁更是阵阵作痛。她兀自揉着太阳穴的位置,彩信自己一定是生病了,打发云意去找厨房找几来块生姜嚼着吃。
云意走后没一会儿,就有一阵恶痛从脑后遍及全身,意识像被痛楚吞噬了一样,她软塌塌地倒在地上,眼前好似黑压压的云浮上了天际。
然后,宛宁缓缓合上眼,脑中那盏忽明忽暗的灯彻底熄灭了。
昏昏沉沉中,她做了很多梦,梦境真实骇人,似梦却又非梦。
她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奔跑着,茫然没有方向。
远方的晨曦中,一位英姿飒飒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行来。他身上是擦得锃亮的战甲,头上顶着一只银盔,手里握有一柄七尺长剑――这是皇室公子出征的行头。
宛宁默默念道:“……是扶苏?”
四周的场景逐渐清晰起来――荒芜的草原上旌旗猎猎,四周是尸山血海堆砌成的战场,扶苏穿着一身战袍,威风凛凛。宛宁曦光着脚,站在不知由几人血液混合成的血泊里,提着玷染了血水的白色丧服,一路向着他的方向狂奔。
蓦地,一支离弦的黑羽箭贴着她的脸颊划过,掀起簌簌的疾风。箭锋“嗖”的一声刺中马腿,马上的人重重倒地。
宛宁惴惴的心提到了喉咙,正欲上前扶他,却见另一支箭紧随其后,正中他的眉心,在两道长眉之间烙上一记鲜艳的朱砂。血涓涓地流出来,如同破冰的春水。
她脸色骤青,哭喊道:“不要!”
悲痛之余,天地间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朵一朵落在她的额头,冰凉沁心。她颓然坐在地上,痛哭着拂去额头的落雪。
可是,她手指触到的并非落雪,而是一团湿哒哒的棉布,带着冰雪一样的温度敷在她如火般灼热的额头。
“……扶苏……”她开口的瞬间,只觉得喉咙里是同额头一样的高温,犹如劈裂的干柴,只需要一丁点儿火星,就能瞬间引燃。
待心中逐渐清醒明白,悲恸和痛苦才渐渐散去。
好像睡了好久一样。
宛宁疲惫地睁开眼,一双通明媚的眼睛浮了上来。
她阖了眼,又想沉沉睡去,听到耳边有声音叫她的名字。她抬了抬眼帘,依旧是那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那双眼睛虽然肿的厉害,却闪着星辰矍铄的光,乍一看去像极了扶苏。
是荷华公主?
宛宁定了定神,乌黑的头发,白净的脸庞,美到堪称精致的五官――的确是荷华。她和扶苏受益于郑国夫人的美貌,眉目之间恍若谪仙。
“你总算是醒了。”荷华揉着那双红肿的眼,又是喜又是愁。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宛宁哑着嗓子问。她惊讶于荷华公主的突然出现,更惊讶于她竟会为自己哭到眼肿,于是急匆匆扫了一眼四周摆设,确认这里是皇宫,并不是丞相府。
“听说今天皇兄要走,我和你哥哥吵了一整夜的架,心想着干脆带着孩子和皇兄一起走好了!管他上郡还是下郡,总之再也不回府里去了……”荷华说着顿了一顿,解释道:“这是我对李桓说的气话,实非真这么想。”
宛宁晕乎乎的点头,示意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