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生死间
花满楼与金九龄已经见过了常漫天,也去见过了江重威。那之后,他们本该是在平南王府等陆小凤的,因为以陆小凤的个性,他一定会亲自去试探一番平南王府宝库的守卫。他们甚至在那里见到了一个赫赫有名的人物,白云城主叶孤城,也是平南王府小王爷的师父。
他们谈起了陆小凤,陆小凤实在是一个值得谈论的对象,他惹过许多麻烦,也解决过许多麻烦,熟悉他的人只要说起他的事就能说上许久,一点都不用担心会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叶孤城是个傲绝的剑客,花满楼认识的人中,有一个与叶孤城极其相像的人,他就是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他们都冷傲超然,不似凡人,而花满楼觉得,他们都会是陆小凤的朋友,因为陆小凤可以是任何人的朋友。
花满楼本该留在平南王府和他们一起等陆小凤的,但他离开了。因为他收到一封信,信很短,不过一句话而已:飞飞有难。女子的手笔――这当然不是花满楼看出来的,花满楼看不见,他只能摸出纸上的墨迹,这是金九龄辨识的结果,他就站在花满楼身旁,一起看到了这封信。金九龄将信上的字低念出声时,谁都没察觉叶孤城眉宇微凛。
这封信送到手上,花满楼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劝服自己再留在这里继续等陆小凤而弃白飞飞于不顾。他必须知道,白飞飞出了什么事,所以他当下就随着送信来的人离开了,只留下金九龄与叶孤城在平南王府中等着那个必定会出现的陆小凤。
花满楼随在那人身后,离开了平南王府,渐渐走出了城。他的脚步从最初的急促到从容,面上的神情也由开始的慌乱逐渐恢复平缓,渐渐转为无奈的宠溺,最终他开口:“飞飞,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已是在城郊,走在他身前的人已停下了脚步,花满楼自是随着停了下来:“飞飞是知道陆小凤又揽上了麻烦,特地来看他笑话的吗?”
无可否认,绣花大盗的事是桩不小的麻烦,至少连金九龄都无法解决,而白飞飞如此出现,也不像是特意来相助的,以这兄妹二人惯常的相处方式,花满楼只能做此猜测。
“你怎么不觉得,我是来找你的呢?或许我是因为想你,所以来了这里呢?”白飞飞撕去伪装带着浅笑走近他,缓缓贴近了他的面颊。
夏日炎炎,花满楼脸上的温度本就不低,如今白飞飞的吐息近在咫尺,他们已是多日未见。花满楼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契合而温软的身子安静地与他相偎。下巴轻磨着她的发丝,花满楼有如叹息:“飞飞,我很想你。”
“我也是。”
烈日炎炎,花满楼并不想让白飞飞在这日头下被晒伤,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子并不娇弱。他牵着白飞飞的手,走到树荫下,他听见了树叶被风吹拂的声音。“飞飞怎么会来?已经与欧阳姑娘好好聚过了?”
“我没见到欧阳姐姐。”白飞飞倚在花满楼肩头,背靠着树干,“欧阳姐姐不在怡情院,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找不到她?”不能怪花满楼觉得诧异,一位艳名远播的名妓失了踪影,甚至连与她交好的白飞飞都找不着她,这其中是什么缘故,又藏着什么秘密?
“不过我虽然找不着她,有两个人,或许能找到……如果欧阳姐姐和这桩事情有一星半点的瓜葛,他们或许就能找到她。”
“一个是陆小凤,那另一个又是谁?”
“千面公子王怜花。”白飞飞平静地道出他的名号,却又轻叹了一声,“花满楼,你为何从来不问我与他是何关系?你似乎并不在意。”
“你们相交自有缘故,而我只在意,他待你是否诚心。而这,显然是不需要质疑的。”会为了江湖人称妖女的白飞飞出头,甚至自愿为她揽下操持婚事的杂事,王怜花待白飞飞之诚,花满楼从来就没有过疑心,更遑论他们之间自有旁人难及的默契。
“你应该还记得,你和他第一次遇见,是在朱家,那个如今已经不存在了的朱家。”此间过往,白飞飞不再赘述,她只是说,“还在朱家的时候,他本以为我该是他的姐姐,但事实却与他的想法相悖。可即使这样,他与我之间也并没有任何变化,他祝我能得遇一心人,他也知道一旦事了,我就会来找你,他的确帮了很多,这一次也是。”
“他知道了金九龄要查那戒指的事情,而戒指正巧在他手上,所以他借故离开,因为他不想牵连到你?”花满楼顷刻间便懂了王怜花的用意,“你见着他了?”
“不错。他说寻不着乐子,只能去找人麻烦。”
“你们虽无血缘,性子倒是相像。”花满楼轻笑,“看重的人便是百般保全,无关的人便是无动于衷,你和他,都是这样。”
白飞飞似乎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笑道:“是呢。”
白飞飞与王怜花,他们的确相像,因为他们最开始的记忆都被灌注了同一份恨意,他们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否则他们会成为各自母亲那样除了恨意一无所有的模样,所以他们成了自私而肆意的存在。只是他们幸运,还能遇上彼此,互相扶持,面对同一场恨意的终结,然后,开始真正的新生。
他们不是亲人,却比任何人都像亲人,原本无关的过去因为共同的仇恨被联系在一起,他们联手毁去了阻碍他们前进的障碍,那些隐秘的阴谋与黑暗,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能了解。
然而比起王怜花,白飞飞则更幸运一些,因为在联手合作之前,她已遇上陆小凤与花满楼,有了亲人,也有了期许。而王怜花,正如他所说,仍是孤家寡人,他需要找乐子,或许也需要有那样一个人,成为他的幸运,他仍在等待。
不过在等到以前,他不妨为自己所认定的亲人多做一些事,所以此刻他也参与进了追查绣花大盗的事情。白飞飞的狠辣是因为她敢作敢当,王怜花却可以说是阴毒,他不像白飞飞惯于了解全盘之后定下计划,但他显然更了解背后那些阴暗手段,他会辨识也会运用自如。
在王怜花看来,那个六扇门的捕头金九龄实在不合他脾胃,看在金九龄费尽心力给白飞飞找麻烦,结果把麻烦引到了他身上的功劳,王怜花决定好好与金九龄把这场绣花大盗的戏演上一遍。所以如今,原本陪着陆小凤一起的爱笑的姑娘薛冰落在了金九龄手上。
“你就是薛冰?”金九龄以毫无遮掩的面貌站在了薛冰面前,打量地看着这个依旧在笑的女子。
“你是金九龄?”薛冰笑意从容,不露丝毫惧意,“六扇门的金九龄?你抓我做什么,难道我是绣花大盗?”
“你当然不是。”金九龄看着她笑,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他不在意薛冰是他的阶下囚,也对她露出了笑意。
“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
“难道你是?”
薛冰仍在笑,可金九龄却突然笑不出来了。薛冰在他眼中本该是必死之人,她知道的多些少些,于他而言全无差别,可是金九龄不明白,薛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和她的笑容,竟会让他胆寒。
金九龄已经不想再对薛冰多说些什么,因为这莫名生起的心慌恐惧。对他而言,还是死人更能让他安心些。他皱着眉向候在门外的人交待着:“动手吧。”而他自己,则离开了这个关押薛冰的地方。
门外持刀的小捕快走了进去,薛冰被绑来时他并未见到她,只是如今入目竟是个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惧之色更带着笑意的美貌女子。这小捕快从来都是听从金九龄的吩咐,在他眼中,金九龄能力卓绝近似于神,他景仰之余自是惟命是从。可第一次,他犹豫了,要对这样一个女子下手吗?
“这位哥哥,我的手都磨破了,你能帮我解开吗?我保证我不会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