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一百一十三)缚魔(下)
第318章(一百一十三)缚魔(下)
窗外,更深露重,湿冷的夜风卷积着寒气猛着劲儿的往屋里灌,远处乌蒙蒙的漆黑一片,隐约可以听见叶片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响,窸窸窣窣的,听得人心尖尖都麻痒痒的不甚舒服。 窗内,一灯如豆,昏黄的烛火在夜风中摇曳生姿,烛影疏斜凌乱的投射在墙面上,影影绰绰得好似鬼影重重。
管默言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如同已然被风化成石了一般,她静静凝望着窗外的斑驳树影,眼神深邃悠远得讳莫如深。
长舒一口气,管默言举头望向窗外,天色冷凝如水,应该已近寅时了,想来她的动作还须得更快一些,不然等到莫铘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可就要遭殃了呢,话说现在还不到跟那厮硬碰硬的时机,所以她还是早点溜之大吉的好。
垂首睇视着身前仰躺着的男子,管默言的眸底已然是一片清明,那无悲无喜的漠然神色,就好似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物件罢了。
其实从她踏入这个院子开始算起,多说也不过就是一炷香的功夫,或许正因为此间发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变故,才会令人觉得时间格外的漫长。
此时月麟早已经气竭而亡,管默言静静的注视着地上蜷缩而佝偻的干瘪尸身,不由得轻声喟叹,难怪魔族老祖会将此术列为禁术,那么一个正值壮年的妖族男子,转眼间竟形容枯槁得如同行将入土的髦耋老翁,且魂灵被锢,不得转世轮回,要永受阴风洗涤之苦。
其术之毒,其心可诛!
敛眸捻指,低声默念了一段生涩难懂的圣灵真言,真言念罢,管默言左手掐诀,右手翻转结印,瞬时自衣袖中祭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银瓶。
此瓶打眼即知不属凡尘,端看它雕工精妙绝伦,造型小巧别致,玉质晶莹剔透,光泽温润如脂,映衬着当下忽明忽暗的昏黄烛火,原本月牙白色的瓶身上竟隐隐透出一股子令人莫名心安的温润柔光。
待得靠的近时,便依稀可以看到瓶身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曲折迂回的楔形图案,也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远古的文字,亦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文字,只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符文罢了。
那白玉银瓶一经飞离管默言的袖口后,便稳稳地悬在了半空中,下一刻它竟围着月麟已然僵直的尸体打起转来,只见它忽上忽下的转个不停,就如同蜜蜂的八字舞,看似纷乱无章却也自有一番规律可循。
此时若是有识货的主儿在场,定会大惊失色得跌碎了下巴,只因为那白玉小瓶虽看似不起眼,可它在空中旋转舞动的轨迹却是大有来头的。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比风云之势,胜雷电之威,奉日月星辰而来,挟魑魅魍魉而去,堪堪兮将至,戚戚兮太迟。
它本是这世间至纯至阳的神物,蕴日月光华而生,纳苍生魂魄为食,却偏偏因为吸食了太多的恶灵而染上了魔性,最后神器被污,反倒成了天地间至邪至阴的异器————刑天之怒
天者,颠也;刑者,戮也。刑天之猛悍天地皆惧,此瓶竟取了刑天之名,其威如何便可想而知,相传当年它闯下大祸后便离奇失踪,此后就一直下落不明。
亦曾有人传过,似乎在神魔大战的时候见过此宝现世,不过时至今日,能有幸参与过神魔大战的基本都作了古,是以此传言是真是假根本无从追溯,却不想这么个人人觊觎的宝贝儿,竟然就莫名其妙的落到了管默言的手中,这其中因由实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从创世之初,一直延续至今日,锁魂镇灵的法子多如牛毛,简直不知凡几,其中可供后世推崇的没有一千也至少八百,而刑天之怒之所以知之者甚少,并非是它籍籍无名,而是有资格知晓此物者非死即灭,便是有幸活着的只怕也开不了口了。
神器识主,强求不得,管默言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竟能得到如此眷顾,实在是让人看着眼珠子都发红,别说是旁人了,其实就是管默言自己,亦是云里雾里的犯着嘀咕呢!
话说,这玩意儿到底是啥时候跑到自己的袖子里来的呢?为啥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就在管默言犹在挠头胡思乱想之际,刑天之怒已然瓶口冲下的定定的停在了半空中,与此同时,一缕白蓝交缠的魂魄之光便自月麟的天灵盖中飘逸而出,继而丁点不漏的全都钻入了银瓶之中。
管默言施法召回了刑天之怒后,便随手扣紧瓶塞并丢进了宽大的袖摆中,幸而四下无人看见她此等暴殄天物的行为,不然非得心疼得顿足捶胸的大哭一场不可。
月麟心智已失,便是留着他怕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索性不如就收了他的魂魄,待到日后与莫铘交手的时候还要派上大用处呢。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管默言便拧眉向窗外望去,此时东方已然开始泛白,抬手拂了拂鬓间吹乱的发丝,管默言冷冷的瞥了一眼暗影中的某一角落,哼道:
“我说小黑,你热闹也该看够了吧?还不快点给我滚出来?慢了小心本主留你下来祭阵。”
管默言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若非细听,还不如窗外的风声来得响亮,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一道圆乎乎的黑影已然风驰电掣般的奔到了她的面前。
“主人威武!天地同寿!”
小黑举起两只小爪子,‘五体投地’的给管默言行了个大礼,那一副奴颜媚骨的滑稽样子,实在是引人发笑至极。
管默言闻之,不由得扬了扬眉毛,似笑非笑的问道:
“呦!这会倒是跑得够快的了,刚刚本主有难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守护神兽的影子?”
“主人冤枉啊!”
小黑哀戚戚的挺起圆滚滚的身子,很是灵活的三两下就蹦到了管默言的脚边,扯着她的裙摆便高声叫起屈来。
“小黑岂是那等临阵脱逃的鼠辈,适才权宜离开,不过是为了替主人寻个东西罢了。”
“哦?鼠辈吗?说起来小黑还确实有几分鼠相呢!”管默言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了小黑一番后,方才继续戏谑的笑道:
“却不知你为本主去寻了什么宝贝儿回来,若真是个稀罕物,本主就饶了你的护主不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