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十一月,初冬的寒意已悄然爬上枝头。
十年不吃一次食堂的江稚鱼,被好友余乐果好说歹说拽来了。对方信誓旦旦,说食堂出了匪夷所思的新菜,不尝简直暴殄天物。江稚鱼半信半疑地跟着,快到窗口时探头一望,差点眼前一黑。
“西芹炒草莓?你认真的吗?”他指着那盘色彩诡异的菜,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嫌弃。
余乐果却已兴致勃勃地凑到窗口:“阿姨,来个西芹草莓,再加个鸡腿,在这儿吃。”付完钱,他回头冲江稚鱼咧嘴一笑,眼里闪着“你敢信吗”的光芒,“哎呀,都说了尝个鲜嘛,人生在于尝试,别以貌取菜,万一好吃呢?”
江稚鱼对这种论调嗤之以鼻,果断摇头,径自点了两个辣菜。那种看起来就能让人中毒的东西,他才懒得碰。
两人端着餐盘在略显嘈杂的食堂里穿行。江稚鱼跟在余乐果身后,正等他找位置,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嘶——撞我干什么?我又不抢你的生化武器!”
余乐果没接茬,反而眼神一亮,用下巴隐秘地朝两点钟方向点了点,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快看那边!我觉得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
“你一天到晚瞎操什么心……”江稚鱼嘴上抱怨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循着方向飘了过去。只一眼,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混杂着不可思议和无言的复杂情绪。他收回视线,语气平平地确认:“是……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
两人刚在空位上坐下,余乐果立刻兴奋地一拍大腿,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催促:“那你还等什么!冲上去要联系方式啊!成了你就能加入气死人不偿命的小情侣行列了!”
江稚鱼却只是掀起眼皮,用一种看白痴的、极度复杂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后死死抿住了唇,仿佛要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锁在嘴里。
“啥意思?”余乐果急了,用筷子敲了敲餐盘边缘。
江稚鱼单手托着下巴,目光沉沉地投向不远处那个正与人谈笑风生的身影,声音没什么起伏:“他不会成为我的情人。我和他,现在是情敌关系。”
“哐当!”
余乐果手里的筷子惊得掉在铁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猛地扭过身,又惊疑不定地侧脸盯着江稚鱼,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他?!他就是你说的那个,跟你打赌的人?叫白……”名字卡在了喉咙里。
“白清宵。”江稚鱼替他补全,听到“打赌”两个字,太阳xue就开始隐隐作痛。上个星期那场该死的聚会,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
起因是一场讲座。江稚鱼被随机抽中当观众,本想坐下就刷手机熬时间,一擡头,却意外撞见了一个帅得在学校八百年都难得一遇的男生——后来听说那是医学院的院草贺知春。
江稚鱼当时眼睛就亮了,觉得这简直是绝佳的人体模特材料!讲座一结束,他就果断冲上去要了联系方式。贺知春倒是温和,笑着应了,说了句“以后常联系”。
江稚鱼本以为只是客套话,正琢磨着怎么找机会说服对方当模特,没想到没过几天,贺知春竟主动发来邀约,说一群朋友在唱k,问他来不来。
江稚鱼向来不怯场,虽然觉得和不感兴趣的人应酬有点无聊,但想到或许能借此说服贺知春当模特,便去了。
就是在那间灯光流转、音乐震耳的包厢里,他遇见了比贺知春更让他惊艳的人——白清宵。
江稚鱼至今清晰地记得第一眼:那人姿态闲散地倚在沙发里,长而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掩着一双颜色朦胧、似笑非笑的狐貍眼。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每个上前搭话的人,一次次婉拒递来的麦克风,唇边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
江稚鱼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份游刃有余之下,藏着兴致缺缺。
可那张脸,那身慵懒又勾人的气质,像只勾人不偿命的狐貍精,瞬间就攥住了江稚鱼作为潜在“雇主”的心。他立刻把人体模特的目标,从贺知春转移到了白清宵身上。
然而,还没等他想好怎么突破狐貍精周围的“人墙”搭上话,贺知春就热情地招呼他加入正在玩的真心话大冒险。江稚鱼瞥见白清宵修长的手指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抽人的酒瓶,猜测他也会参与,便顺势应下,打算伺机而动。
这,成了噩梦的开端。
命运仿佛开了个恶劣的玩笑,酒瓶口第一个就精准地对准了江稚鱼。
起哄声中,他抽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冒险任务:「听说是江小少爷主动要的我们知春联系方式?是不是有点意思啊?那不如——就让江少追到知春吧!」
荒谬!江稚鱼眉头瞬间拧成死结,一股被冒犯的怒火直冲头顶,拒绝的话已到舌尖——
「啊,我和稚鱼只是朋友啦。我个人嘛,还是更欣赏清宵这种类型的。」贺知春温和带笑的声音适时响起,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江稚鱼刚升腾的怒意。
贺知春转向他,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虚伪的歉意,语气却清晰得残忍:「哎……要是抽中的是清宵就好了。」
江稚鱼:“?”
一股无名火“噌”地从心底某个隐秘角落窜起。从小在姐姐各种游戏的绝对压制下长大,江稚鱼从未赢过,这导致他的胜负欲有些扭曲,变得格外偏执。
「你比不过别人。」这句话,就是点燃他理智引信的死xue。那一刻,所有思考被远远甩开,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燃烧的念头——
「赢。」
“……所以,”江稚鱼艰难地咽下嘴里早已失去味道的食物,喉头像堵了团棉花,面色讪讪,“我就上头了。”
余乐果听完,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神发直,仿佛刚刚听完一个天方夜谭。
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我知道你好胜心有点强……可强到这种程度,跟人赌这个?”他缓了口气,还是不解,“但这赌约具体怎么成的?”
“是我一时冲动提的,”江稚鱼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心虚,“我说‘好啊,那我们就比比看谁先追到贺知春’,结果没想到——”
白清宵那张笑盈盈的狐貍脸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对方轻松的语气里裹着毫不掩饰的挑衅:「我接受。我们——拭目以待。」
那悠悠落下的四个字,至今还在他耳边回响。
“中二!”余乐果脱口而出,扶额哀叹,“你俩加起来有三岁吗?”
江稚鱼瞪他一眼:“少说风凉话!应都应了,现在反悔?我脸往哪搁!”他越想越气,狠狠戳着餐盘里剩下的辣椒。
余乐果看着他那副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那坨颜色诡异的西芹草莓,悲从中来,夹起一块塞进嘴里,下一秒表情瞬间扭曲,欲哭无泪:“难管的孩子和难吃的菜……我究竟造了什么孽?”
江稚鱼机械地咀嚼着,味同嚼蜡。突然,一片浓重的阴影当头罩下,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动作一僵,心脏莫名漏跳一拍,有些僵硬地、缓缓擡起头。
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笑面狐貍脸。
“嗨。”白清宵微微歪头,唇角噙着那抹熟悉的、怎么看都像在嘲讽的笑意,主动打了招呼。那笑容像根刺,精准扎在江稚鱼紧绷的神经上。
江稚鱼心头无名火“腾”地窜起老高,没好气地、极其敷衍地挥了下手,眼神像避瘟疫一样迅速从那碍眼的白色棉服上移开——白色?!
他瞳孔骤然一缩,上次聚会,这人明明一身生人勿近的黑,而自己那天穿的正是白色!一股被模仿、被挑衅的怒火瞬间燎原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