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换掉辽东总兵
西苑紫光阁内,烛影摇曳间,英宗垂首细览票拟。
曹吉祥垂手侍立一旁,蟒纹补子随呼吸轻颤。殿外秋蝉长鸣,声线穿透雕花槅扇,惊破满室沉谧。
忽见一名内侍小太监,踮脚轻挪至曹吉祥身侧,附耳低语一番。
“主子,靖远伯王骥就见!”
曹吉祥垂首躬身,声线轻敛。
此时的王骥虽署理兵部尚书事,因为没有正式的诏书任命,因此众人仍以其爵位相称。
“哦?”
朱祁镇指尖顿在票拟上,眸中微凝。如此深夜,王骥求见必有所急。
“宣!”
随着内侍小太监扬声传旨,身着绯色官袍的王骥踏入殿中,撩袍跪叩:“臣王骥见驾,陛下万安。”
“爱卿平身。”
“谢陛下!”
王骥直起身,指尖轻拂蟒纹补子。
“陛下,陈灜、孙义已借协同整训之名,顺利入驻两营。目下正要展开整肃,臣特来复命。”
王骥深夜求见,断非为整肃进展这般寻常事。朱祁镇指尖轻叩御案,唇角仍噙着温煦笑意,抬眸静待下文。
“陛下,辽东总兵范广、宣府参将石亨、大同参将郭登,已至兵部销差,现于午门跪候圣裁……”
王骥迟疑片刻,声线微沉道:“闻得陛下以述职之名,召三人返京,后续事宜如何安排……还请陛下示下。”
朱祁镇微微一笑,心中甚是满意。
关于土木堡的情况,王骥想必也心知肚明,召这三人回京,述职是虚,夺权下狱是实。他深夜绕开内阁,直入宫中请旨,个中深意已不言而喻。
朱祁镇从御案上抄起一沓奏折掷向曹吉祥。
“这满纸都是参他们的折子,即刻将三人革职下狱,着马顺彻查其罪。”
“奴婢遵旨!”
曹吉祥接着一沓奏折,赶忙跪地领旨。
石亨和郭登不过参将微职,于北疆人事格局无甚影响,将其拿下反而立于井源、刘安行事。
但范广身为辽东总兵,镇朔一方,权重位崇。
此次土木堡之变,鞑靼虽然败逃,却并未伤其筋骨。辽东作为抗击鞑靼、女真之前沿要地,若没有能征善战之将镇守,终究是个大患。
朱祁镇沉思良久,忽而抬眸问道:“关于镇守辽东之人,王卿家可有合适人选?”
王骥闻言脸色骤变,扑通跪地叩首:“陛下明鉴,微臣深夜入宫,唯忧范广等人处置稍迟生变,让陛下为难,并无推荐人选的心思。”
他见王骥这般惶恐,才想起自己随口一问,反倒让他多想,不禁朗声大笑,烛影跃动中挥了挥手。
“王卿家不必多心,速速请起!”
见王骥忐忑起身,朱祁镇面色凝重,指尖轻叩御案。
“此次巡边内情,想必你也略知一二。”
他忽然轻叹了口气,烛火在瞳孔里晃出细碎金光。
“辽东为九边首镇,鞑靼、女真、朝鲜三方势力盘根错节。若无猛将镇,他日必成肘腋之患。待朕料理完眼下诸事,大明与北虏必有一场恶战。”
说到此处,他前倾身子,目光灼灼锁在王骥面上:“朕问及人选,实因暂无合适之人,非是试探于卿。”
“陛下明见万里、谋虑深远!
王骥目中精光骤盛,神情激越。
“黄金家族在辽东翻云覆雨,女真贼子又与之为伥!若要根治此患,必当以铁血虎将镇边,早筑坚城、广储粮械,待时机成熟,必能犁庭扫穴、一劳永逸。”
果真是一代名将!看事果然洞若观火,一眼便窥破辽东的隐忧。
有明一代,文臣以军功封爵者寥若晨星,唯王阳明与王骥二人而已。
王骥于永乐四年考中进士,正统三年率军出塞,转战千余里,大败朵儿只伯,稳固西北边疆。
正统六年至十三年,七年间三征麓川(今云南南部、缅甸北部),直捣叛军巢穴,终成定边之功。
王骥身为北方士子,在文官集团中毫无根基,又与武将勋贵素无瓜葛。这般无党无派却才略超卓的孤臣,除了对皇帝忠心耿耿,委实再无他路可走。
“王卿家所言极是。”
朱祁镇深以为然,颔首道:“你戎马半生,熟知军中善战之士,但需得一人既能经营辽东,又能临战决胜,一举荡平胡虏巢穴。卿可有这样的文武全才举荐?”
见英宗目光坦诚,王骥凝思片刻道:“微臣以为,甘肃总兵官宁远伯任礼可担此任。此人随微臣三征麓川,沉毅有谋、勇略过人,更兼十载镇守西北,令边疆固若金汤。”
任礼虽曾为王骥麾下将领,却出身行伍,以卫卒之身随成祖靖难,数度征战漠北。仁宣两朝镇守西北,屡挫蒙古铁骑,因功晋封宁远伯,乃是从底层崛起的宿将。
“人选倒是合适!”
朱祁镇指尖轻叩御案,眉间凝着疑虑。
“只是西北边情亦不容轻忽……若调任礼去辽东,甘肃防务又该着何人镇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