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旧曾谙
连奎本是冥殿的杀手,功夫一流但为人却琢磨不定,想杀的人眼都不眨、定不能存世,不想杀便能护他分毫不伤,偏偏不贪财不好色,几乎没人能探清他的心思,渐渐的冥殿已不能控制他,这样的顶级杀手不能为已用便要除之而后快,派去的人的竟是洛瑾,而后南宫影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当时的情景,但他知道派洛瑾去送死十有八|九是他的主意。
连奎行踪琢磨不定,唯一的怪癖是每夜都要锄地干活,据说是童年留下的阴影只有面朝黄背朝天才能有踏实的归属感,也唯有那时精神最松懈,而那也自然成了洛瑾唯一的机会。
南宫影苦笑,“故事……”好一个故事,一个洛瑾用来润色成最“有趣”的故事。南宫影敛敛思绪问道,“然后呢?”
“然后?”鸢儿显然没想到南宫影会对这天马行空毫无逻辑的故事感兴趣,神情一诧继续道,“他说当时不敢和恶狼抢,当真当了稻草人回去,弄得一身稻草又扎又痒又痛,回去还想着要沐浴更衣!”
想是那恶狼嗅到了血腥味才去撕咬,南宫影知道洛瑾的衣物不过就那几件,回想起那听雨轩,一时间竟觉得那里竟没有丝毫的洛瑾的气息,而他确实在那里住了九年。
“你们常常聊天?”如果不能对南宫影开怀,是不是至少应该庆幸,还有鸢儿能让洛瑾渐渐走出过去。
“没有常常,少爷每日都不敢放松功课和练功,往往等我走了还会偷偷起身写写画画,而且少爷说他记性不好没什么故事可讲!”
“记性不好?”若是不好又何以是今日这般小心翼翼……
鸢儿撇撇嘴似是鄙夷道,“我看他记性好的很,分明是……”意识到自己话已然超出了丫鬟的本分匆匆收了口。
“嗯?”南宫影只想多知道一些,全然未觉得哪里不对!
“鸢儿失言了!”转眼便给洛瑾打理的干干净净,轻手轻脚的盖好被子道,“鸢儿去为您准备晚膳吧!”
南宫影一怔,转而满目慈善道,“好!”
洛瑾胸口一起一伏想是俯趴着极不舒服偶尔吧唧一下小嘴颇是委屈的睡着。南宫影看着一阵爱怜……
瑾儿,爹爹带你南下、逼你功课是不是错了,抛去忘幽的少主,抛去爹爹的儿子,你自己究竟想成为是什么样的人?
江南的春季早早的褪去了冬日的料峭寒意,瑾轩阁内一盏红烛已成为习惯,洛晴道他怕黑,那时起南宫影便走了心思总是多备下红烛留得一丝明亮……
红烛燃了大半转眼便是寅时,两段均匀的呼吸声伴着一室静谧显得平静悠长。
洛瑾依旧俯卧在榻上,这副姿势少说也保持了六个时辰,身后痛成一片远比以往的刑责重的多。长长的睫毛颤颤的抖动着,洛瑾双手徒劳的在榻上摸索了一番,终是指甲扣进血肉才清醒了几分。
失血和外伤令洛瑾发热的身子昏昏沉沉的,只觉口中燥渴难耐,也不知是否梦境榻边竟有备好的茶盏,洛瑾只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直到那清清凉凉的茶水滑进喉咙才缓解了几分,冰凉的触感亦让他清醒了过来,这屋内分明还有另一人的喘息声,洛瑾完全无意识的一个翻身便想去取影晴,身上还没收口的伤口哪容得他这般动作,还未转动便沉沉的跌了回来,榻边的茶盏也不慎被借力的手带掉、摔的粉碎。
洛瑾的痛呼声、茶盏的破碎声,南宫影三步并作两步就迎到了榻前。
“动什么还能有贼不成?!”每每见他这副戒备的样子南宫影都忍不住去猜想他过去的生活。南宫影生怕洛瑾夜里病情起了变化在榻边坐了良久,入夜又怕扰了一贯浅眠的他只能在书案稍稍歇息,才合眼不多时洛瑾竟醒了过来。
洛瑾有些惊诧,自己不是还在受责吗?这是几更天了?怎么?“爹?咳咳……咳咳咳……”
南宫影忙端了水,掌心一震便温热了来,一手揽了孩子一手送向他口中。洛瑾很是受用咽喉终于舒坦了几分,忽感额上盖了一只大手很温暖却并不温柔。
“还烧这么厉害!”南宫影看看熬好的药早已凉透,犹豫片刻还是温了复又送到洛瑾嘴边。
苦涩的药味才飘过来洛瑾胃里就是一阵翻腾,“呕……”
南宫影有些慌乱,其他中毒的人不过是发热不退,头痛欲裂,四肢无力,严重的食不下咽却没有呕吐的,无暇想这么多放下药碗从榻下端了盆子任他吐个痛快。
洛瑾似乎要把胃吐出来一般,可都这会子了哪还有东西让他吐,尽是一些粘液和水最后竟又见了血,几口黑血后终于有些鲜红的颜色。
南宫影眸色变了几变匆忙探上洛瑾的脉搏,却比之前还要混乱探不清个所以然。洛瑾虚弱的很,吐的无力开口,似乎只言片语都很吃力的样子。
“爹爹……怎么在这?”洛瑾努力说清楚却还是有气无力。
南宫影冷哼一声,用过晚膳他便打发了鸢儿自己守在这里了,等到三更天还不见醒才伏在书案上眯了一会儿,几个时辰里南宫影的情绪亦是起起荡荡。起先是又气又急,这毒他解了一次竟未成,心中不免忐忑难安,这一日之事发生的太多太突然,但夜阑人静,静下心想想南宫影又不止不住的心疼起来。
洛瑾早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夜夜都是无尽的极尽凶险的任务,完成任务是唯一的标准其他的洛瑾不必、也不用遵守,除了操练和任务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间他更是不受任何束缚,南宫影想或许那时洛瑾求的只是一声问候、一句暖言、甚至是带了情感的责备和叨念,可事实是一次都没有,极尽孤单、血腥的岁月里他亦渐渐失了自我,不懂为自己而活。南宫影几乎能猜到洛瑾的心思,想必那会儿洛瑾认同的价值全是忘幽的利益,不止那时今日亦是如此。
南宫影张张口不知是要教他还是骂他,他的担忧心疼远比当日十日醉毒发时还要无以复加。若当初只是后悔和内疚那如今在目睹这一切之后,共处了这些时日之后,南宫影的心都被他牵的紧紧的,他担心、忧虑、牵挂、操劳……他知洛瑾呆愣不懂的太多,他想教他、护他、爱他……
开始南宫影总以楚瑾作比,总觉那孩子机灵又讨巧,而后在洛瑾自责又羡慕的目光中南宫影便绝口不提,他知那呆愣的虽傻却依旧是个孩子,尤其是那样自卑、谨小慎微的孩子。
“咳咳……爹……咳咳……”洛瑾曾用真气冲向周身大穴,醒来后|穴道酸痛的厉害,洛瑾暗暗运气感受一下似是发现了什么。
南宫影不接他的话,只缓了缓语气道,“能喝药吗?”
饶是借了烛光依旧看不太清那细微的神情,想也知道洛瑾那皱成包子一般的小脸。
“会吐的……”洛瑾说的也是实情,只是闻了就几乎将胃翻了出来,若是喝了,这一晚更是难安。
逆了光线洛瑾看不清南宫影的表情心中生怕惹了他不悦只好伸了手去接。南宫影却是不着痕迹的将药碗放到了一旁道,“旁人不过是发热头痛,你却呕的这般厉害,还哪里难受吗?”
洛瑾一根筋的脑袋只当南宫影是问他这毒试的成效,右手一绕提提内力,南宫影看着尽是想扶额的哀怨,爹爹是当真想问你身体如何!
洛瑾收了力面露喜色,猜测道,“尹筱?我猜是尹筱!”想是动作大了又牵了一身的伤痛,倒了几口气才渐渐平复。
尹筱族,一个神秘部落发展而来的组织,近年来江湖上名声煊赫却从无与忘幽有所牵连,想来一是因为忘幽地位无可撼动,再是他依旧保有神秘色彩谁人也不曾知晓他的存世用意。
洛瑾是杀手亦算是江湖中的百晓生了,加上曾到各种偏远的地带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更是比常人知道的多些。
南宫影听得这二字心中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尹筱?似乎隐约听前教主亦是南宫影的父亲提过,而那些过往更多的只像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