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今天是林澜的周年祭日，天气从早上开始的时候就阴沉欲雨的样子，让人心里压抑。回想起去年今日的惨痛，脑海中又不禁想起闻颜那无声的哭泣。

“夫人，可以出发了吗？”小七今日穿的也是异常庄重，深黑色毛料西服让他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走吧。”德音拿起衣架上的黑色外套和帽子，往门外走去。

闻颜因为今天的祭日，也早早从学校请了假。面色苍白，唇色淡薄，好在眼神还算坚定有神，像是历经痛苦的淬炼终究还是散发出闻家特有的光彩。

德音将闻颜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回脑后，爱怜地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但彼此都懂。

“去把仔抱过来。”德音吩咐身边的帮佣。此时的闻已经快要两周岁了，会叫妈妈，会叫姑姑，会喊叔叔，也会满地乱跑了。

闻今天也被套上了一身黑色的儿童西装，有些拘束，但早慧的孩子并不哭闹，意识到今天的妈妈姑姑叔叔们好像都不开心的样子。

德音拒绝了身边人，自己抱起闻往门外走去。雨终究是下了起来。

“今天去做什么呢？”闻搂着德音的脖子，眼睛张望着四周的黑色。黑色的车子，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雨伞，就连妈咪的眼睛都要比平日幽黑许多。

“我们去看奶奶，到时候仔要乖乖听话，和奶奶说会儿话，知道吗？”

闻点头。

德音将手中的大束海芋放到墓碑前，是林澜喜欢的花朵。闻颜手扶墓碑，不知在心里说些什么。

“来，仔给奶奶鞠躬。”德音扭头招手。

虽然在来的路上闻已经知道这里睡着奶奶，但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要睡在这么孤寂冷清的地方。

“奶奶，你好！我是仔，今年一岁半，喜欢坦克和玩具枪，也喜欢小七叔叔。”

小七上前摸摸孩子柔软的发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先前在日本受过伤的腿每到阴雨天气总是痛得厉害，今天也不例外。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才不会忘记血债和仇恨。

这三年德音领着闻氏度过艰难危机，也打压和折断了闻正天一支的羽翼，闻正天宣布正式退休，闻濂也因为袭击不成失掉一臂。德音不想赶尽杀绝，除了考虑到血缘，闻涛的失踪归根到底还是日本方面得负最大的责任。

这三年德音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总是在工作，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在商业上，我没有足够的天分，只希望能够用足够的勤奋来弥补了。”德音曾经在某个加班很晚的夜晚这样说过。

这三年德音也曾无数次看见相似的背影而愣神，也曾快步追上去拍前面高大男子的肩膀，回过头来总是失望，除了“抱歉”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依旧执拗地不肯相信闻涛已经死去，拒绝了下面人提出的为闻涛立衣冠冢的提议。

这三年德音不曾回国，就连母亲和姐姐，也是梁哲派人接来小聚一番。对于女儿的选择，德音一贯尊重子女决定的母亲也只能是叹息。

窗外天气不错，德音突然有了外出散步的念头。车子开到中央公园附近，让保镖远远跟着，德音自己一个人漫步在这纽约著名的景点。

忽然有熟悉的旋律传来，德音屏气静听，竟然真的是MM乐队的《为爱而声》。再听到这熟悉的旋律，德音只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顺着音乐声找去，是一个年轻的白人男子在自弹自唱，金色微卷的头发阳光下闪闪发光，只不过歌词都改成了英文，面前是摊开的吉他盒子，里面零零散散一些零钱。

唱得非常不错，德音这是第一次认真而完整地听别人唱自己的歌，感觉很奇妙。摸摸身上的口袋，发现现在的自己早已经没有了自己随身带钱的习惯。

一曲终了，德音鼓掌。年轻男人看德音听得入神，主动攀谈：“这是一只东方乐队的歌曲，无意间听到，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