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桃仁
飞扬在天上的纸鸢,从一个人手中交到另一个人手中,寓意着女儿家愿意将自己的心交由一个男人管、愿意将自己的终生幸福交托给这个男人。
司徒萱特意选在涂煜时辰这日,为他准备下这份礼物,意思再明白不过。首先,她想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她对他的心意是真的,并非只是出自一桩政治婚姻。其次,她尊重他,也有信心成为一个好妻子。
不过,饶是她面上表现得镇定自若,志在必得,可因涂煜之前将对谭蜜的心意说得那么死,她心里对他的答案其实并不肯定。
这也是为何她在一开始,就会提及结盟的事。她希望涂煜可以从利益的角度上,从新考量自己的决定。
不过,她现下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因为不仅涂煜选定了她,而且老天还让谭蜜在这个时刻出现,巧合的将涂煜接受自己的全过程看进眼里。
其实谭蜜在司徒萱眼里,一点也不讨喜。她觉得她既不会撒娇,也不太会说话,人看起来也有些木木的。
性格不好,倒也罢了。关键是她根本没有足以匹配今日的涂煜的身份。
“都督,你怎么能……!”说话的是陪同谭蜜站在院口的阿荔。
涂煜闻声,立即转身,看到就是谭蜜白着一张脸,责备地看了阿荔一眼后,抱着琉璃翟转身离去的背影。
涂煜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不然他怎么从她背影里读出了些决绝的意味?
“司徒姑娘。”涂煜并没有去追谭蜜,而是望着司徒萱。
司徒萱眉开眼笑,笑容灿灿地望着涂煜,“嗯,我听着呢,你说――”
涂煜唇角掀了掀,神情倨傲,“我想你误会了。涂煜想与川王殿下结盟,那是因为涂煜敬重川王殿下是一方豪雄,也有君子之义……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日若然川王殿下若能登顶巅峰,涂煜相信他会是个好君主。
但从川王殿下那里来看,涂煜也绝不该是庸才。二十日内,连夺两城乍看是侥幸。但谁又知晓,涂煜为杀司徒桀,为铺就这条后路,准备了多少年?下了多少功夫?
与涂煜结盟,殿下是百利无一害。川王若信任涂煜固然好,若不信任涂煜,也实在不打紧。
姑娘和涂煜都犯不着赔上自己的终生幸福,来做这笔买卖!是以……”
他抿唇笑了下,将内力灌注在指尖,以纯熟、潇洒的手法轻松扭动了下线柄。纸鸢的线便顷刻连根断掉,天上飘飞着的“彩云”失了桎梏,四散而去。
“以后请姑娘别再自作聪明,也不要再做这样的蠢事。”他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徒留司徒萱一人立在原地。
良久。
司徒萱的目光从涂煜消失的地方,一点点移到了天空上。
望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天空,司徒萱嘴角渐渐地漫起一抹冰冷笑意。
――
谭蜜回到房里,就自里间落下了门栓。
阿荔气喘吁吁地在门外担心地轻拍门时,谭蜜声音平缓地告诉她没关系,只想单独静静,阿荔便只好退下了。
比起涂煜接过线柄那一刻,更让谭蜜触动的是司徒萱说的那一席话。
司徒萱之所以那样闪闪发光,不外乎她身后所代表的是川王。
现下,涂煜手上有近十五万人马,而川王手上的人马却是涂煜的两倍,并且那是一支出了名的精锐之师,威力远远超过涂煜这只拼凑在一起没多久的队伍。
当初涂煜不过小小匪首,而如今的他已是一方之主。爬得越高,危险越大。是以谭蜜想,川王若能接纳涂煜的话,那肯定是件只利不弊的好事。
“嘭、嘭……”门上响起敲门声,不急促但连贯,谭蜜熟知这样节奏的敲门声是来自谁人,她定了定神,方起身去开门。
放下门栓,她转身走向一侧茶案。屋外人是自己主动推门进来的。
第一眼涂煜看见的仍旧是谭蜜的背影。
她今天这件裙子很好看,头上插的饰物与之相得益彰,衬托得她仙姿渺渺,宛如一串洁白无瑕的海棠花,清新脱俗。
他看得心头一荡,忍不住轻轻从她身后拥住,“我拒绝她了。”
谭蜜发出“呵”的声音,好像是在叹气,也好像是在淡笑,过了一会儿,她把他抱在自己腰上方的手摘下去。
他有些茫然,回抱回去又不妥,只好柔声哄:“别气了,好不好?”
涂煜本身就不太了解女儿家的心意,再加上谭蜜又和其他女孩不同,他不能拿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经验,去判断谭蜜。
大多时候她会直接说出的想法,但余下时候,她不说,他还真参不透。
谭蜜久不言,涂煜只好岔开话题,“阿荔刚刚告诉我,你给我准备了生辰礼。还不快拿出来,给我瞅瞅。”
谭蜜怔了下,将桌上的三色玻璃盏双手递给涂煜。她本来还准备了一套像模像样的贺辞的,只不过经过适才那一幕,她没心情再说。
涂煜打开盖子,看见这支个头不小的玻璃盏里,堆满的个头统一的胖胖桃仁后,他怔了好一会儿,方牵起她的手,道:“谢谢。”声音竟有些打颤。
“嗯。”谭蜜目光望在他脸上,却好似穿过了他。
涂煜看她情绪不高,瘪嘴揶揄道,“别老‘嗯嗯呀呀’的,谭四小姐,你就不能给点欢快积极的反应?”
他每次对她不满,或者逗她的时候,总会拿“谭四小姐”这个称谓开玩笑,但实际上,她以前不是小姐,现在就更不是。而且就算是,她这个“小姐”,跟川王的千金相比,也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他知道谭蜜不是个爱随便吃醋的人。
就像前段时间,酒席上,有客人醉了,把女人往他怀里推的时候,她都可以满脸的不在乎。
今日不过目睹司徒萱对他献殷勤,怎会就如此低落?他不明白。
“其实你不必顾虑我。”她的声音反常的沙哑,像是从鼻中发出,又像是隔了几层帷幔和他说话,听起来又遥远又不可捉摸。
“什么意思?”他脸上笑没了。
“娶她的话,你不必顾虑我。”她鼻子已经很酸很酸了,但还是尽量以镇定、平静的口吻同他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