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情到浓处

难怪小龙人的妻子死得早。

江湖之人果然说的没错，邪派的人碰不得，哪家小娘子这么惨嫁给了他，遇上这种人，就算不亡也早该跑了吧？

身受重伤的王容颇为惆怅地叹息一声。

王容歪着脑袋，耷拉在程文杰的肩头，眼皮也舍不得合上，扭头忿忿然地回望了一眼。

小龙人一人站在那儿，紫衫垂杨里，双眼痴痴贪看。

步辇扛在他一旁，任凭四位少年催着，也依然固执地站着不动，身影无限寂寥。

树叶遥，风萧萧。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柳絮飘，只是近黄昏。

……

而王容趴在程文杰的背上，很乖很温顺。

王容心里却没停歇过，她暗想，没想到程公子看似消瘦，却也能背自己行这么久，他的肩膀宽厚，步伐急却稳当有力。

随着那一抹颠荡于风尘之中的紫衫消失在柳絮深处，叱诧江湖的小龙人今儿个真真是让王容有些恼怒，如此客套地赠来的这一掌，委实能让王容记他一生。

不过当下，隔着单薄的布料传递而来的带着点书生香气的温度是那么的暖那么真实，王容眯起眼，嘴角忍不住上扬。

就这么看着程公子的侧脸，愈发觉得眉宇间坚毅，有股说不出的俊朗之美。

原来，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也不尽全对。

起码眼前这位书生和落跑的小枣红马有着一样的用处，更何况他还不吃草。

“……老宝儿。”

王容怔了怔，睁大了眼，好半晌才察觉到程文杰的那声宝儿是在唤自己。

“莫睡，莫睡过去啊，陪我说会儿话。”

王容眉一皱起，方知扯动了伤处，喉里有些腥甜，“私以为，让一个患伤的人陪一个赶路的人聊天，是十分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程文杰轻笑，似乎放轻松了不少，“还忍得住么？”

“嗯。”王容下巴抵在他肩上，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也不晓得小龙人拍的那一掌用上了几成功力，胸口处那种疼，就像是被一柄钝齿的刀子，慢慢的划拉出伤痕，不知疼痛何时会犯，但晓得它会一次比一次深刻入骨，连带着手心全浸冷汗。

程文杰放缓了步子，颇为在意地瞅了眼，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王容能感觉得到他的神情之中惆怅里夹杂不安，不安里头还透着些莫名的焦虑。

他这股莫名且不隐藏的复杂情绪让王容怔愣不止。

诚然，王容还没到死的地步，他委实不该这么焦虑。

他一弱柳书生放下身段背重伤中的自己，还背负着这么大的心理负担，让王容也有些不安了……

虽然，王容不知道他为何事纠结，但王容觉得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彼此的情绪。

“程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俊俏？”

说实在的，王容是想拍些马屁。

但这句话也是诚心诚意说的。

却不料当下精神疲乏，且话又被这略夹杂了低喘的声音说出来，拿捏之下，竟比示好热忱了些，相较求欢又低调了那么一点点，别有一股居心不良。

更何况，王容还有前科在身。

程文杰静了半晌，一句话也没说，嘴角微微弯起。

王容莫名的心慌气促起来，闷闷地别开了头。

这个笑容在他脸上很常见，客套又疏远地给人礼遇，不会让人陷入难堪，却不是王容所想要的。

王容只觉胸口一窒，闷得慌，吸了口气压抑直涌上喉咙的腥潮，艰涩地笑了一下，趴在他肩头，低声说，“你说我会不会死？”

“不会。世间那么大，总有高人能医治好你……更何况，他用的只是掌力，又没施毒……只要是掌力，那就是硬伤……”

“果真如小龙人所言，那么眼前就有一个，心里头能救，可前提——我必须是尊上。想我一介凡夫俗子，春风里曾经的老宝子，又哪儿来的能耐请得动尊上为了我去求他。”王容望了眼他的玉容，视线在他脸上停滞了片刻，手禁不住抚上了，“……如果你真是欧阳风，该有多好。”

“老宝，我看你有些发烧。”程文杰隐隐愁绪的眉宇，止步荡了几荡，将王容背牢，“得快些带你去看大夫。”

“大夫怎能治好我？”王容悲戚一笑。

程文杰不再多言了，背着王容，脚步轻快，慌不择路，一脚深一脚浅地踏入泥泞，走得愈发地快了。

王容别脸，望着无数破碎的阳光和斑驳掠影，在他肩头趴着，颇感郁闷不畅快，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却没料胸腹间，一股子气往上冲，嘴里一腥甜，血渍滴落在他的衣衫上，仿若红梅……

接着便呆住了，眉拧起，捂住嘴，闷声咳嗽了数声却总也止不住。

弄脏了温公子的衣衫，这可怎么是好？

这会儿，程文杰明显察觉到了王容的异样。

不过也是，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味与他左肩处的星星点点的温热湿润，想让他不察觉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