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七情掌伤
让原上青小心肝提溜不息，端的是满腔惆怅。
活到这么大岁数。原上青从未见过比他还要忧伤地眼睛，蒙了层雾气，整个眼眸都灰蒙蒙地，看不真切，那偶尔闪过地一丝希翼与欣喜，也在看到上青眉宇间地朱砂后，滚入雾气中，消失殆尽，眼里只有平和之色：“重聚首，居然连声柯哥都不会喊了。”
上青翘起唇。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许久不见了，上青。”他专注地看着原上青，柔声道。
是许久不见了……
只不过当下，原上青不知该唤他一声柯哥哥还是程师傅。
眼珠轻轻转动，视线在上青脸上柔腻靡靡，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原上青突然有些烦，低头踢了踢碧衫少年的身子：“倒在地上的是何人，欧阳哥哥既然来我派里做客，为何不上山，却在这儿放蛇吓唬我的弟子？”还吓唬了……自己。
“你的脾性到是越来越随你姐了。”欧阳柯目光尤为恍惚，见上青瞪他，嘴角含笑，温柔和蔼道，“这些是暗宫里的弟子，我见小龙人指使人来撩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至于未能上山……我只是心里边有些犯堵，没想到，如今鸣剑派的尊上真是你。”
“我成了一派至尊不好么？”
“我听了江湖上的一些传闻。”他一语中的，袭得上青顿时在风中凌乱。
欧阳柯眉头微拧，握着玉笛的手惨白紧了些，轻声道，“我与你姐姐加你三人虽说不上从小一起长大，却也是知根知底的，你不是这种人，小时候你就乖巧娴静，怎会做起了上床、色诱这些的事？”
原上青的脸又黑了一黑。
瞧着他正儿八经，圣贤之人的模样，原上青不由地存心浇了他满腔说教的热情，“人心难测，哪能都知根知底。当年原家一垮，柯哥哥的退婚书可不就立马到了我姐手里么？我们姊妹二人好不容易从牢狱里逃了出来，无人可依傍，只得自谋生路。我也就算了，好歹还保了一条命，可怜了上草姐姐……”
“哎，是我欧阳柯对不住她。”
欧阳柯说着，朝上青走来，蛇轰地散开，纷纷躲出一条道，还有两三条道行不够的小家伙避让不及时，扭着身子生生撞在上青鞋沿上，又慌乱溜开。
原上青被人宏伟地现场惊了一把，委实不敢再激怒他，就怕被他的小乖乖咬上一口。
欧阳柯的声音很飘渺，配上那惆怅的眼神，嘴边苦笑不已，“说这些许是晚了，但我欧阳对上草的心意却从未变过。”
不知为何，听他这一席话，上青心里头酸涩过后，便觉圆满了。
“当年，我被父亲送入白云尖拜入欧阳天师门下，退婚书是父亲所写，我并不知情。天师从茶会回来之后，苗前辈的噩耗才传开。我多次托人下山找你们，可却只带来了一撮灰。他们都说上草与你都死在了那场火中。这些年，我一直在白灵峰上浑浑噩噩地过着，待学成下山后，便来到了盐官，我从未停止寻你们。”
“上草嫁给了小龙人。”不厚道如上青，就爱干往伤口上撒盐的事。
“当年，是我负她在先。”他眼眸里忧伤蔓延，澄亮琥珀色的眸子仿若能滴出水，“如今你姐姐已经不在了，她的仇我一定要报。”
“你是上草唯一的亲人，以后便由我来照顾你。鸣剑派尊上之位终究没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名声，我不放心你在这儿，不如随我走。”他的手温和有力，握住了上青。
原上青知道他所说的照顾，只是限于兄妹间的那种。
本尊不惆怅，可为何忧伤却在心里头淡化开来，翻腾不已。
就在原上青翻腾来翻腾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马嘶鸣了一声，但见车帘被撩开了，丽戎探头唤一声，“这么多蛇你也不涔得慌，这位从白云尖上赶来，特地为你吹笛的欧阳柯欧阳少侠是你相好吧？一起上来吧。”
欧阳柯转头。
四目相对，怔了怔。
丽戎待看清他那张程公子的脸之后，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欧阳柯眉头皱皱的，似乎不想去。
原上青反手一把回握住他的手，笑得很是烂漫。
一边笑一边往马车方向拽，佯装欢快，语调愉悦道：“我做不做尊上的事，稍后再说，你既然来了就一定要上派里头坐坐。这几日我还正想托人找欧阳哥哥，想让你为我疗伤。”
“你受伤了？”
原上青颔首，很认真地将他推入了车。
待坐上马车，竟是六目怔怔。
还是志雁好气度，从头到尾都不斜欧阳柯一眼，斜倚身子，面上波澜不惊，懒懒地驾着马车。
欧阳若有所思，望了青楼内的二位公子，再望向上青，恍惚间像是猜到了什么，眉头拧着，脸上显露淡淡的纠结之色。
丽戎、辛巴望望他，再望望上青，表情皆是呆呆的。
本尊觉得此时气氛尚好，也该说些什么了，迎着那几道灼热的视线，理了理衣襟，漫不经心地道：“欧阳哥哥，你可知道我受的是何伤？”
“什么伤？”
“紫瘴阴掌。”
此时，马车一颠簸，两只春风里公子皆是一震。
于是，原上青颇为悲愤地望着欧阳柯，忍不住了说了一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程公子，当日我在你眼皮底下被击了一掌，你为何不救？”
小龙人给原上青的那一掌，虽来得既迅猛又突然，但回转的余地。那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程公子没有那个能耐阻止，但倘若换成鼎鼎有名的白云尖欧阳天师的唯一弟子柯少，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原上青不怨他没能为自己挡住一招。
原上青怨的是他明明能救，却丢下上青一人走了……
此时，车厢内很安静。
欧阳柯抿抿嘴，没有说话。
“普今天下，谁不知道欧阳天师的疗毒本事有多好，欧阳柯就有多么的见死不救。”
一道声音从车帘外传进来，戏谑成分多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