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紫禁之巅剑光起(倒V)
叶孤城的手也放在了剑上,这场对决眼看一触即发。西门吹雪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等一等。”
叶孤城与四周观战之人一同愣了下,问道:“你想等什么?”
“等你的血不再流。”西门吹雪的声音冰冷如初,但举剑的左手却撤回了身侧。谁都可以看出,他已是不准备出手。
西门吹雪这样一说,旁观众人方才将视线投到了叶孤城的白衣上。果然,在腹部近腰侧的地方已是被鲜血给洇出了一团红色。血迹大约是刚刚拔剑之时扯裂了伤口,此时夜色正浓,众人又只顾着看他们的剑,方才没有注意。此刻再看,那鲜血已是沿着腰带往袍沿渗去,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我等你一月。”西门吹雪转身便走。明知对手身受重伤,再与对方生死对决,这不仅违背他的教养,也是对彼此的侮辱。好的对手比好的朋友更难寻,他自认对叶孤城这样难寻的敌人有着发自内心的尊重。“待你伤好,我们再另约决战。”
这样一场轰动了京城的对决,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场上众人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西门吹雪就这样消失在了琉璃瓦顶。
叶孤城想追,但此刻的他连说话的费力,又怎么能追得上西门吹雪。眼看着这一场对战就此无疾而终。
此刻却从旁观众人中爆出一声大喝。“西门吹雪不动手,我来!”
却是那唐天纵闪身而出。他双手套着碧绿的鱼皮手套,身如轻燕,向叶孤城身后飞扑而去,手中接连洒出数片黑云。不过刹那,便连毒砂带人落到了叶孤城身后。
叶孤城既已是虚弱至此,在场的武林人士几乎可以想见他立时毙命于毒砂之下的模样。少数几个心性耿直的,已是转开了头,不忍看这绝顶高手,惨死于毒砂之下。
可让人吃惊的是,那毒砂尚未沾上身。叶孤城已是如一朵轻飘的白云,飞身向前。其反应之灵敏,轻功之曼妙,与方才那说句话都要咳两声,拔剑拔出一身血迹的重伤之人截然不同。
但他的轻功虽好,却还是抵不上这骤然发难的毒砂来得快。虽大半毒砂都被避开,但那最先扔出去的一把,仍旧是狠狠地扫在了他的背心。叶孤城的白衣背后仿佛墨染一般,迅速腐蚀化灰,血肉融化成黄水,露出了森森白骨。
唐家既然能以毒砂名动天下,这毒砂的威力就绝不是浪得虚名。所有人都知道,这毒砂一粒,就能要了一个壮汉的命。
叶孤城自然也清楚,他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匍匐爬到了唐天纵的脚下,语声比起方才的虚弱更多了几分真切的惶恐:“我不是叶孤城,不要杀我。解药,给我解药!”
他边说,边用带着血迹泥沙的手指在自己的面颊上反复摸索,然后一拉一扯,竟被他扯了一张制作得极其精妙的人皮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枯瘦丑陋,眼睛下陷的脸,赫然竟是杜桐轩身边出现过的那个神秘黑衣人。
名动天下,剑法无双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竟然用替身来应战?这件事谁也想不到,灵素也一样。
灵素原以为叶孤城是个同西门吹雪一样的人。就算他对剑的心不如西门吹雪来得诚,但能在剑道上获得如此成就的人,必然会有自己的信仰和坚持。这样以他人代战的行为,无论所求为何,都不能让人为之不齿。叶孤城这样骄傲尊贵的人,居然能为了那个阴谋,将自己的尊严和名誉狠狠地踩在脚下。灵素都忍不住为之叹息。
那假叶孤城终究没有等到解药,唐门毒砂本也没有解药。再好的药解得了毒,也救不了命。不过一句话、一个动作,那假叶孤城已是双眼突出,口吐白沫,毒发身亡。唐门的追魂毒砂毒发之迅速,才是让天下人对之闻风丧胆的原因。
这样的毒药灵素是不愿也不屑去用的。但此刻,也没有时间让她再去思索唐门毒药的狠辣不留余地。既然此处是假的叶孤城,那么真的叶孤城只怕已是去了他不该去的地方,去做那件他本绝不该做的事。
灵素朝陆小凤与魏子云使了个眼色。陆小凤心领神会,一言不发地拉着魏子云转身便走。只那丁敖留在原地镇场。
陆小凤与魏子云刚走,方才还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的观战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只见灵素先前留意的那十三个人果然暴起,趁着众人为这叶孤城的真假而分神之际,下手袭击周遭把守的侍卫。所选时机之妙,下手速度之快,配合之默契,若是紫禁城中的守卫不曾留心,只怕此刻已是被他们得手。
但如果永远只是如果。事实上灵素一提,魏子云便已将西南角的侍卫换上了一流的好手,还是有了准备的一流好手。
提前起了防备心的守卫,四周林立的暗哨巡岗,密密麻麻的连弩箭队,这样的阵势,就算是再来百八十个死士,只怕也不能安然无恙地从这深宫之中走出去。
那十三个死士,最后死了十个,留了三个活口。只为追查幕后真凶。
此间事既然已了,灵素等人自然是要去寻陆小凤。看看是否需要帮手。
到达皇帝寝宫外时,灵素看到了真正的叶孤城。在金銮殿顶看到那假叶孤城之时,众人尚未觉得不妥。
但如今见到了真的叶孤城,众人才惊觉那假城主为何要装出一副虚弱垂死的模样。这绝不单单是因为他们笃定西门吹雪尊重自己的剑,绝不会趁人之危要求决战照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叶孤城这一身尊贵孤傲的威严气势,实在不是旁人可以描摹仿造的。
只看他站在那屋檐下,你就能肯定,他是叶孤城,举世无双的叶孤城。不会有第二个人,再像他这样就算是败也败得满身骄傲。
是的,灵素与花满楼等人赶到的时候,这叶孤城已是被那千名禁卫军给围在了禁宫一角。不论他与西门吹雪,谁的剑更强,谁的道更深。这一夜,他已是注定是个输家。
花满楼有些不忍,但却又不得不问:“那康家一百余口的人,可是为你们所害?”这个问题,正是他与灵素从江南到苗地,又从苗地赶到京城的原因,此刻也只能寻这叶孤城要答案。
叶孤城虽被无数冰冷箭头指着全身要害之处,但他的神色依然如灵素初次见他一般冷淡傲然:“康家人是顾青枫下的手。为南王筹备粮草之事,我没兴趣插手。”
说完,叶孤城便举起了手中剑。就算是要死在这深宫禁内,他也决不允许自己像个懦夫一样束手待毙。
此刻的他,的确是个值得尊重的剑客。这满身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大约只有像他这样已在剑中得道之人才能有。
叶孤城使出了他名动京城的天外飞仙,只这一剑,就足够他在这人潮中破出一个缺口。他运足轻功,飞奔而出。这其实是垂死挣扎,没有人能在这天下最森严的皇宫里逃出去,就算他是叶孤城也不行。这个道理陆小凤知道,灵素知道,花满楼知道,叶孤城也一定知道。
但他非逃不可。他们也非追不可。
陆小凤等人飞身追上,终于在紫禁城城墙下看到了那抹白色。实际上,他们看到了两抹白色。
另一个,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是一个尊重对手的人,能被他看做对手的人很少,叶孤城恰巧就是其中最难得的一个。他的对手可以死在他的剑下,却不该在这深宫的强弩下变成一只刺猬。
灵素与花满楼落地时,看到的就是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并肩与禁卫军对峙的局面。很多时候,江湖中人自有一套他们的法则。是非黑白,公道王法,总与普通人不同。
这或许是普通人对江湖畏惧又厌恶的原因。
西门吹雪要求要完成他与叶孤城的紫禁之巅对决。这个要求对于魏子云来说其实很没有道理,但他却不得不答应。任谁对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两柄剑,他都不得不答应他们的一切要求。
更何况这场对决不论结果如何,对他完成任务,抓捕这闯宫图谋不轨的犯人,都是有利无害。
这场震动江湖的对决到底还是继续下去了。虽然观战的众人此刻的心情已是与拿着缎带之时截然不同。
高手过招果然只是一招输赢。冰冷的月色,冰冷的剑光,冰冷的剑客,两把雷霆一般的剑再空中交错,分开。
叶孤城已倒在了地上。西门吹雪的长剑滑下了一串血珠,他轻轻吹了吹,那血珠便砸在了琉璃瓦上,碎成了六瓣。
叶孤城的剑本该更快些,但此刻已没有人能够说清,到底是今夜之时耗费了他的精神,让他再也无法心静,导致发挥失常?还是因为他已心知肚明,今夜自己非死不可,与其死在那些深宫庸才的手中,不如死在他唯一认定的对手剑下?
不论如何,这一剑震京师,以天外飞仙的绝技闻名中原的白云城主终究是把自己的命留在了这紫禁之巅上。他带着世人满腹的猜测和一身的污名,死在了西门吹雪的剑下。
此次这无数人关注的决战胜负也有了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七夕到啦~祝大家七夕快乐~越长越美越年轻~!
七夕无责任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