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张献忠-大西皇帝梦》(29) - 民国将帅传奇 - 田闻一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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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张献忠-大西皇帝梦》(29)

焚烧成都,败走川北

当丢盔亮甲的大西皇帝张献忠,骑在他那匹依然精神健旺、高大彪壮的乌龙驹雄骏上,由王尚礼等一大群同样狼狈不堪的亲兵亲将二百余骑簇拥着,蹄声踏踏地扬起漫天灰尘,在七月的骄阳暴晒中,唇干舌燥,神情沮丧、心急火燎地从新津往成都赶时,他那年轻貌美的陈皇后午睡刚醒。

为了驱除暑热和身上残存的一丝慵懒,容貌姣好,长身玉立,丰满合度,刚满二十岁的陈皇后,着一袭翠绿暗花宽松绫罗衣衫,手中像征性地摇着一把团花扇,由一年岁与她相仿,名叫宛儿的宫女,陪着去到后宫水榭赏景息凉。宛儿是她家尚在北京时,三岁那年生日,她的家父、明朝首辅陈寅作为礼物买来送给她的。宛儿不仅容貌清俊,而且善解人意,时间一长,她俩名为主仆,实则形同姊妹。当她们前后相跟,走上那道逶迤而去,向着蓉湖延伸,宛若云霓,红柱绿瓦的长廊上时,身边水波浩淼,清风徐来,暑热顿消,周身舒爽。果真是水木清华。跟在她们后面的两个宫女,一个手上捧着髹漆托盘,盘中有一明窑翠绿鼓肚小钵。钵中盛的是御厨为皇上,皇后专门熬制的绿豆冰镇汤。每到盛暑,蜀宫御厨用荥津砂锅文火熬好绿豆汤,送进又阴又冷的地窖,用冰冷的井水一浸,盛夏时节,解署解渴,极为有名。这是只有皇上,皇后才能享受到的,尤其是在这全国饥谨漫延的时候,能有这种冰镇绿豆汤喝,殊为不易。另一个宫女手中捧着的髹漆托盘中盛着毛巾、梳妆用具等等。陈皇后坐在回廊的六角亭上,凭栏眺望,宛儿陪侍在侧。夏日的蜀宫,尤其是后宫,美极了、幽静极了,舒服极了。往前看,是波光浩渺的蓉湖,湖岸百花芳菲。之后是一丛丛茂盛得发绿发黑的藤萝,倒挂在一株株直插云天的森森百年古木上,一簇簇如瀑,极富层次感,给人一种幽远感。这些景致,非胸有沟壑者,难有这样的佳构。假山婀娜,移步换景,杂花生树,雀鸟啁啾,清风徐来。

年轻的陈皇后处于遐想中。作为前明首辅陈寅众多妻妾中最小最爱的女儿,她排行第九,人称九小姐。她在北京生活了十七年,年前才回到四川。那段日子令她终身难忘。一年四季,她都是日上三杆才起,由贴身丫环宛儿服侍着梳洗。吃了饭,上午是读书时间。她往往将家父指定读的书,比如《女儿经》之类放在案上,由宛儿守门,防备父母进来。她却看的是《西厢记》之类书,这类书才为她喜爱。《西厢记》中,张生与莺莺待月西厢下,无风门自开的浪漫,引得情窦初开的她许多美好的想象。当看到张生上京赶考,莺莺送别时伤感的诗句:“碧云天,黄花地,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时,总是要陪着掬一捧珠泪。下午,练一练女红。明月初升时,操一操琴,陶怡性情。一爿花园,一舍兰阁,带一二丫环在园中走走。适逢雨后黄昏或月映西窗,小铜炉里的檀香燃得轻轻袅袅。一串乐音如放飞的青鸟,在窗前飞得悠悠扬扬。这是她用纤纤玉指,从那架古筝上拈起的,停匀有致,徐徐回荡。午饭照例是一家人在一起吃的。珍肴美味罗列一桌,然而娇美的陈家小姐却总是口胃不开,难以下咽,轻启樱桃小口,很淑女地吃一小碗上等米做的饭,挟两筷子时鲜疏菜。最美的是夏天。当窗外的蝉声长长时,她在牙床上慵懒地午睡。午睡起来,或在回廊上逗逗架上绿色羽毛弯钩红嘴鹦鹉,或手握团扇扑扑花间翩跹的彩蝶。暮色朦胧地走近,这是女儿春情难奈时分。或隔窗看着外面霏霏细雨无端叹气,或是对着天上一轮银盘似的皎皎圆月,择无人处焚一束香,许几个愿,暗寄女儿衷肠。家中,一到晚上总是银灯灿灿。或客人盈门,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或是一大家老小听京戏名伶清唱,一直要到了半夜宵了夜,方才安寝。一天一天的日子就是这样过了。她也曾经想过,凭自己的家世,才貌,有朝一日被皇帝发现,选进皇宫当嫔妃也不是不可能。深宫中,嫔妃的日子是怎样过的?凭着她读《红楼梦》和在戏文得来的知识,想象着:平素的日子,得皇上幸临后,侍儿扶起娇无力,再陪皇上下下棋,或是荡舟北海。仅管当的是皇帝嫔妃,那也必然是呼奴唤婢、威风八面,何况,替皇帝生下一男半女,地位再往上走走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忽然睛天霹雳,好像根深蒂固的明朝,说一声垮,就哗啦啦垮了。崇祯皇帝吊死在北海一株歪脖子树上,父亲也在李自成打进北京时自杀了。虽然她现在只有二十岁,很年轻,但她心中对与李自成如出一辙的张献忠其实格格不入。神差鬼使,作为前明首辅陈寅的小女儿,小九妹的她,竟然当上了大西国皇帝张献忠的皇后。张献忠是那么粗野粗俗,与她心目中威严倜傥的皇帝形象相差十万八千里。张献忠不会下棋,不会吟诗弄月。就是吃饭,也没有个皇帝的吃相。张献忠只爱吃两样上不得台盘的东西:一是他家乡陕北的羊肉泡馍,一是四川民间的红烧肉。吃时眼睛鼓起,吃在嘴里,盯着碗里,吃得“叭嗒叭嗒响”,吃得衣襟上油汤滴水。对大西皇帝张献忠,她完全是在敷衍,骨子里瞧不起。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两路人,同床异梦,南辕北辙。对张献忠,她不仅打骨子里烦,而且有种暗暗的憎恨。

看着眼前夏日的蜀宫和眼前这面蓉湖,她不禁将之与北京的真皇宫和宫中的北海进行比较。她想,这夏日的蜀宫和后宫中的这面蓉湖虽然漂亮,但比起北京城中那座真皇宫和宫中的北海,那就小气多了。

“宛儿!”陈皇后支使人惯了,她头也不回,让侍候在侧的宛儿回寝宫去将她的那面莹澈无比的意大利圆镜拿来,她要照照镜子中的自己。那是父亲生前在京时,一个洋人送给父亲,父亲又转送给她的。触景生情,她很怀念父亲。还有,她要过过使唤人的瘾。如果半天不使唤人,她就会觉得亏了似的。

张献忠就是这时回宫的。打了近一个月的恶仗,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有从杨展那里夺得一点粮食,反而差点把自己的命都丢了。想到这座金碧辉煌的蜀宫马上就要被死对头杨展那厮拿去,他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由胆边生。在宫前下马伊始,他就像疯了似的,见人就骂,见物抽刀就打、砸。乒乒乓乓回到寝宫,正见到宛儿出来,他红眉毛绿眼睛恨声恶气地问:“皇后呢?”宛儿一愣,她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皇帝,一身风尘,又黑又瘦;特别是,颔下那部标致性的、足有尺长略带棕色的大胡子,烧得缺缺凹凹、卷卷焦焦地没有了几根,非常滑稽。宛儿一时忘了站在面前,对自己大声喝问的是皇帝,既没有下跪,也没有回答,更没有问好,还掩面一笑。

张献忠被极大地激怒了。他像头暴跳如雷的狮子咆哮道:“好你个小婊子,老子打了败仗,连你也瞧不起咱老子么,了得!?”说时,顺手抽出刀来,白光一闪,手起刀落,宛儿血溅五步,香消玉殒。张献忠怒气未消,从窗户中看见陈皇后坐在湖中水榭上,悠哉游哉赏景息凉。旁边一边一个宫女,一个替她摇风打扇,一个替她轻轻捶背,气打不处一来,心想:这婊子年纪轻轻的,是福都拿给她享完了。老子死里逃生,回到西京,她不闻不问,婊子养的还有没有良心?!老子上前问她一问。心中这样想,手提着血迹未干的宝刀,大步流星朝水榭走去。

陈皇后一下看见张献忠站在面前,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手中还拿着刀,刀上有血,大惊。她不知所云地立时站起,惊问:“皇上,你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亮出刀来,刀上有血?”

“老子把你的宛儿杀了。”

陈皇后一听,悲从中来,使起性子,不顾一切,大声哭着责问:“你怎么随便杀人?宛儿犯了你哪一条?”

“你这个臭婆娘,咱老子在你心中还当不了你一个丫头!?一起去死吧!”说着,将手中滴血宝刀抡圆,白光一闪,如一道闪电,从陈皇后左肩进,右胯出。陈皇后一个踉跄,连哼都没有哼一声,整个身肢像被大风吹折的残柳,偏着倒了下去。鲜红的热血哗地一声喷涌而出,流进了碧水澄澈的蓉湖里。

两个宫女赶紧给张献忠跪下,吓得浑身瑟瑟打抖,连连哀求:“皇上饶命!”。张献忠也不说话,飞起两脚,“咚、咚!”两声,将两个宫女踢在了湖里,转身扬长而去。

张献忠在端和宫召开紧急御前会议。会上,张献忠没有落坐,而是站在御案前,刀截斧砍地告知百官:明日辰时,大西军尽数撤出西京,向顺庆方向而去。沿途打粮,在川北会同孙可旺、李定国、艾能奇部后,出川去陕西,别的不再多说。并宣布,今晚子时,各营在四城放火,务必将成都烧个精光,将一片废墟留给随后跟进的杨展那厮……他随即分配了各营任务,还有若干细节,逐一作了布置后,就吩咐散了。大西在撤出成都前,由大西皇帝张献忠亲自主持召开的紧急御前会议,从始至终,不到一柱香功夫。这是大西建国三年来,时间开得最短的一次重要的高级军事会议。

下午,张献忠站在望江楼高高的祟丽阁上,铁青着脸注意往下看。七月的夕阳如同一个得了重病,发着高烧的人,满面通红,病恹恹的,正在缓缓西垂,映在流经全城的锦江里,满江都好像飘着鲜红的血液。沉甸甸的大船无数,在江上笨拙地穿梭来往。船上和岸边,数万西军人头攒动,光着膀子,忙忙碌碌。这是撤退前,西军数万将士正在将一箱箱沉重的带不走的金银财宝沉入江中。看了一会,默了一下,张献忠确信,往江中沉没金银财宝事不会有什么问题,这就下楼。身边两个亲兵,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等在楼下,拴在柱上的乌龙驹,见到他一下来了精神,一边昂首嘶叫,四条长腿在地上使劲刨蹄子,很是兴奋。这马有灵性。它似乎预感到,从今以后,长途征战生涯又要开始了,似乎想要挣脱束缚,腾飞而去。在严密警卫中,一个亲兵解开韁绳递到张献忠手中,他翻身上了乌龙驹。就在侍卫他的四个亲兵火速飞身上马时,张献中对亲兵头目王强简短吩咐一句:“带兵回宫收拾准备,我这里就要他四人跟随。”说罢,将手中挽紧的马韁一松,腿一磕,乌龙驹立刻扬起碗大的四蹄,嗒嗒嗒,如一道闪电,风驰电掣飞奔而去,他的四个侍卫驱马紧紧跟随。

二仙庵到了。这是“老脚”出家三年来,他第一次来看她。翻身下马,张献忠将韁绳一抛,一个亲兵赶紧接在手中,将暴烈的乌龙驹牵到一边遛去了。张献忠先是站在门前,背着手,抬起头来,将这座名庵仔细地打量一番。二仙庵与青羊宫一墙之隔,前面是一片荒弃的田园。原来在庵中修行的道姑有七、八个。自张献忠允许老脚在二仙庵出家修行后,布政司懂事,只给老脚留下一个她喜欢的、从北方来此修行的道姑作伴,其余的都赶走了。并明令禁止平民百姓入内。一切时鲜菜疏,米粮等,也由布政司供给。为怕歹徒流氓骚扰,门外还设有西兵守卫。因此,三年来,二仙庵的两扇黑漆大门总是虚掩着,十分清幽。高墙内、林木蓊郁,一早一晚有成群的白鹤体态优雅地飞进飞出,给二仙庵平添了一份仙风道骨韵致。在几十万大西军和百官今晚就要尽数撤出成都,成都即将变成一片灰烬之时,现在,门卫撤去了。在最初的一线暮色荡漾中,默默的二仙庵显得既孤寂又可怜。墙头上,有些瓦缘已经破败,粉墙也有些地方脱落。墙头上一些长得很纤瘦的小草,在最初的夜风中抖索,显出一种凄苦无助。

“你们就在门外等老子。”张献忠说着,迈步上了九级青石台阶,双手推门。“吱呀――!”一声,虚掩着的木门,发出空洞的回声。张献忠进了门,沿着花径朝里走去。花径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木、花卉和绿色的草坪。依次过了大殿、正殿,七弯八拐,眼前出现了一座精精巧巧的小院。月亮门虚掩,门前有疏疏朗朗的几丛花木。清亮的罄音,从里面一下一下传出来,在这个日暮时分发出金属的颤音,传达出一种幽远深邃的韵致。不用说,这是二仙庵的主人“老脚”在做功课。性格素来暴戾的张献忠,似乎在这一刻也感悟到了什么,心气从来没有过的平静。他动作很轻地推开月亮门,小院很整洁,一看就知是女主人精心护理出来的。迎面一架花棚,花棚上爬满了青藤;十姊妹、月月红这些花盛开,姹紫嫣红。一条碎石镶嵌出来的小小的花径两边是小小的花园,园中百花芳菲。透过花棚看去,迎面阶上有一溜三间青砖平房。正中间那间房子门外挂一道竹帘,清越的罄音就是从那屋子里如水般流泻出来的。张献忠脚步轻轻地走到门前停下步来,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立即掀起竹帘,或是大声呼喊,而是似乎有些踌躇;这不符合他向来的性格。是因为马上就要面对屋里那个三年没有见过的“道姑”、“老脚”,他没有勇气?还是对三年前他一怒之下刀劈她的赧然和后悔?向来性格火爆,说话做事金刚霹雳般的张献忠这是怎么了?变得如此儿女情长?人,哪怕就是张献忠这样的人,在特定的时候,特定的情况下,也往往表现出性格割裂,前后矛盾。

真是应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竹帘轻轻一掀,二仙庵女主人迎出来了。

“啊,是陛下?”见到站在门前的张献忠,她没有一点讶然,说话依然北音婉转,却轻了许多。她低首垂眉,双手合什,请皇上进屋小坐。她表现得那么平和,喃喃地说:“我想陛下这个时候一定会来的,失迎了,请!”张献忠仍然站着没有动,心里却是波涛起伏。借着暮色细细看了看三年不见的她。三年前那个容貌俊秀,性格飒爽,极擅理财,与王志贤作为他大西皇帝张献忠左膀右臂的她,当时马上就要登位的皇帝娘娘――军中深孚众望的柳娘娘。刚满三十岁的她,高挑的身材,因为着一件宽大的青布长衫,完全遮挡住了成熟女姓身上优美的曲线。她那一头原先漆黑丰茂如瀑的长发,至少剪去了一半,用一根宽宽的黑色绸带,在脑后挽扎成一个绾。那张鹅蛋形的脸上,眉眼仍然是那么俊朗,额头宽宽饱满光洁,只是脸色显得苍白。特别是,她那副远山似的眉毛下,躲藏在绒绒睫毛后的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目光似乎饱含忧怨。三年前那个他稔熟的柳娘娘彻底不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他认识又不认识,心如止水,修练有年的道姑了。

“好孩子!”张献忠这就一边朝里走,一边说:“我是来接你走的,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尽数撤出西京,回咱们的陕北老家去。成都、西京将要被我们化为灰烬。”张献忠坐在靠窗的一张黑漆太师椅上。她即不惊讶也不吭声,只是上前为他默默上茶,然后,默默地隔几而坐,低着头。借着夜来前最后一线天光可以看清,屋子里,除靠窗隔几放着两把黑漆太师椅外,正中置放一张古琴。进门右壁上挂一副太上老君骑牛图,笔法苍古。屋子里没有多余的东西,简洁得如同水洗。想必是,她做完功课,雨前月下,心有所感,拨动古琴,抒发心音。窗外,有修竹数杆,古梅一株,十分清幽雅静。

张献忠看着她,等候她的回话。低首敛眉的她,略为沉吟,说话了,声音很低很轻,如空谷来音:“妾今已是世外之人,值生死于度外。妾不能再随万岁入尘世了。妾就此与万岁爷别了。”说完这句,再不说话,低首敛眉,长久地保持着一个凝固的姿势。张献忠是知道她的心性的,听了这话,什么都明白了。也不想再劝再说,再劝再说无益也无用。等了很久,他似乎于心不忍,又似乎心存最后一线希望,再缓声问:“不走么――?”

她也不说话,只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此别了么――?”

她还是不说话,只是把头垂得更低。

时间不等人,军情紧迫!他不能再在这儿坐下去了,得回宫去了,几十万西军、整个大西政权,都系于他一身。大西马上就要撤出成都,各军很快就要在全城分头点火,多如牛毛的大事小事,这会儿都在等着他回去料理提调。他默默地站起身来。时年四十一岁的张献忠,似乎一下就衰老了许多,他慢慢地往外走去,每一步都迈得很慢很沉。这对张献忠,是绝无仅有的。她跟在他身后,像个影子一样,一直将他送到月亮门。她站在了门内,低首垂眉,拱起手来以示送别。她一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净尽,这才抬起头来,朝前寻去。夜幕已起,眼前的一切都朦胧了起来。前面不远处,有几只蝙蝠上下翻飞,在最初的夜幕中闪动着不祥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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