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黑幕:1938年的权力高层》(8) - 民国将帅传奇 - 田闻一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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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黑幕:1938年的权力高层》(8)

第五部袅雄末日

第二十二章狗咬狗,大特务李士群惨死

周佛海书房那张宽大锃亮的办公桌上,一盏自由女神台灯亮着。一束柔和的乳白色灯光中,汪伪政权实权人物,时年46岁的周佛海正在夤夜伏案披阅公文。过度的忧虑劳累,使他过早地显得衰老了。宽大灰白的脸上凭添了一丝病容,头发染霜,镜片后往昔很有光彩的眼睛有些浮肿……

恍然一看,坐在一堆高高文件中的他,就像是把自己困在了墓穴里。其实,许多工作他是可以交给下属办的,可是,他不放心,而是事必躬亲,他是一个权力欲很重的人。

这会儿,他正在审看一份由最高法院送呈的检控公文。公文以无可辩驳的事实检控了粮食部长顾宝衡、次长周乃群勾结中央调查统计部部长李士群将政府严格控制的军需物资,如:大米、棉花等囤积居奇;甚至或用来与重庆方面做生意,更严重的是就近同苏北的新四军交易以谋取暴利。在这份检控文件中的最后部分,有这样一段文字,让周佛海感到相当震惊:“日本大本营都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实,甚为重视、震怒,日前已派出特使迁政信前来督促、处理。日本特使到了苏州后,命日本宪兵队将顾、周二人秘密逮捕。经审问,他二人对所犯事实供认不讳。根据刑法有关条文,最高法院判处顾宝衡、周乃群死刑,请予核准!”

周佛海放下了手中公文,将身子仰靠在高靠背椅上,目然地凝视着台灯光。粮食部长顾宝衡和次长周乃群都是他的亲信,虽然这件事同他周佛海扯不到一起,但他心中却不是个滋味。人头不是韮菜,割了又会长起来!还有,这件事情的处理本身,日本人越俎代疱不把他放在眼里倒还在其次,让他担心、愤怒的是,他的政敌必然借此对他进行攻击!说他利用手中职权结党营私,贪污……其实,如此等等,在汪精卫集团中比比皆是,问题是,顾宝衡和周乃群太被人牢牢地抓住了把柄,而且一下捅到了日本人那里去,惹恼了日本人!事情到这步就麻烦了,纵然他周佛海有救他们的心,也没有了这个力。他知道,这事的背后,操刀者必然是李士群,而李士群的真正目的是要打倒他周佛海。想到李士群,他恨得牙痒痒的。年来之间的过节,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出来。李士群牢牢巴结上了日本人,根本就不把他周佛海放在心里,私下胡作非为,贪婪无比,坑、蒙、拐、骗、哄、吓、榨,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要飞起来吃人。不说别的,年来,李士群从他周佛海手上就挖去了二千万元巨款。最高法院为什么就不敢追查李士群?最高法院是“半夜吃桃子,按粑的捏?”他觉得,手中这份判决书,简直就是一份对他的挑战书,他觉得李士群就躲在黑暗处阴笑。想到这些,他怒火中烧,拍案而起,他要刀下留人。你日本人又能把老子怎么的?你们既然让老子坐上了这个位置,手中有权,就要用!权权权,命相连,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老子又不是傻子,老子就不信你们这个邪。想到这里,他抓起一枝粗大的红铅笔,在最高法院送呈的公文上笔走沙沙,勇敢地作了一段冠冕堂皇的批示:“……国民政府念顾宝衡、周乃群参加和平运动有功,且是初犯,予以特赥,改判为无期徒刑!”

批完,他掷笔,复身靠椅背上出了一口长气。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拿起电话。“周先生!”话筒中传来女秘书甜兮兮的声音:“日本特使求见。”周佛海故作谦虚,他在什么地方都要求下属称呼他为先生。

“谁――?”周佛海一惊。

“日本特使迁政信。”

“好。”周佛海很快镇定下来,看了看腕上金表,夜光表指着晚上十时。他对女秘书说,“我马上下来。”他早就听说过迁政信这个人。作为日本大本营派来的迁政信还很年轻,是个天才,很受日本首相东条英机赏识、信任。无事不登三宝殿!日本特使这个时候登门,不用说,有重大的事情,是什么事呢?周佛海就这样一路猜想着,来到楼下客厅。

客厅的门敞开着,周佛海没有忙着进去,而是在门外稍微伫立一会,看清了先声夺人的日本特使。特使佩少将军衔,中等身材,人很精干,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显出日本军人固有的武士道精神。迁政信不象一般常见的日本军人――印象中的日本军人大都又黑又胖又矮,木桩似的。迁政信显得有些斯文,五官端正,肤色似乎有些病态地苍白,面容显出一种一丝愁蹙。然而在那一副黑黑的,向上微微挑起的剑眉下,一双眼睛很是犀利,这就暴露了其人性格的阴深、冷静。略显清瘦的身上着黄呢军服,然而没有束武装带,更没有佩剑挎枪什么的;脚上也不是蹬黑皮靴,头上戴顶软呢军帽。这身穿着显得不够正规,唯其如此,显示出了他地位的优越和特殊性。这会儿,迁政信独自身肢笔挺地坐在那儿,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他是个军人,但更像个穿着军装的哲人。

周佛海走进了客厅。他们互致敬意、交换名片。握手时,周佛海感到他的手握得很轻点了一下,手就缩了回去,似乎握手只是出于礼貌不得已而为之。这一点,让周佛海想起了汪精卫,汪精卫同人握手常常就是这样的。

双方落坐,几句寒暄。周佛海这是第一次同迁政信打交道,发现这位还不到四十岁的特使罕言寡语,遗词用句简洁得像拍电报似的,一双眼睛很诡,同他说话时,眼睛迅速地将他从上看到下,再从下看到上,就象x光,要将他彻里彻外彻头彻尾作一番透视似的。

“不知迁特使夤夜来访,有何见教?”几句寒暄之后,隔几而坐的周佛海说话也不绕弯,这样问。

“大本营专门派来我为你们割除毒瘤。”

“毒瘤?”周佛海一惊。他虽然不明白迁政信话中具体所指,但清楚迁政信所说的“毒瘤”不过是一个比喻,日本人向来做事总是鬼头鬼脑的!

“这个毒瘤就是李士群!”

“啊!?”迁政信的回答大大出乎周佛海的意外,一双眼睛在眼镜后瞪得大大的。他心跳如鼓,定定地看着日本特使,似乎想弄清迁政信话中真正的含义。在汪精卫政权中,最受日本人青睐的是李士群。如果不是这样,李士群也不会这样无法无天,桀骜不驯。然而,怎么忽然间,日本方面派出特使来专门来清除李士群?尽管他周佛海是情报总管,但迄今为止也还没有听到李士群犯下了何种让日本人非杀不可的事情?刚才他看了最高法院送呈的检控后,还在为顾宝衡、周乃群鸣不平,认为最高法院包庇李士群!现在乍听到日本人要杀李士群,吓了一大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请问特使,李士群犯有何罪?这些年,我明说是李士群的上司,他却根本没有把我周佛海放在眼里,我行我素,胡作非为。背着我做的一些事,我毫不知情。”周佛海这一番话,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说的也是实情。而内中蕴含的怨由是明显的,却又让人抓不着“辮子”。

“李士群胆大包天,罪该万死!”迁政信也是一个中国通,说一口漂亮的北平官话,他将李士群的罪状一一抖落出来:“为了谋取暴利,他竟敢在私下将我军需物资倒卖给敌对方重庆、甚至苏北共军!”日本特使说得越发咬牙切齿:“不仅如此,还有更危险的,李士群竟与重庆方面的军统头目戴笠暗中勾结,私设电台。日前,就在我上海日本宪兵追捕重庆军统人员余祥琴时,他竟敢动用他手中的特工力量同我作对,掩护余祥琴,让他安然逃脱了我的追捕,回到重庆……”

“啊!?”周佛海又是訝然一声,不过这次没有作戏的成份,他是真吃惊了。这样的事,他真是不知道,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李士群这个毒瘤已到了非铲除不可的时候了,现在我们就来商量细节!”迁政信说时,将手从上往下一劈,那是一个砍头的姿势。看得周佛海有些发楞。从内心讲,他对年来尾大不调的李士群恨之入骨,然而,当日本特使衔命而来,要杀李士群时,他心中却又有些不是滋味,有种唇亡齿寒,兔死狐悲感。他明白,李士群、还有他周佛海,甚至汪精卫都是日本人手中的牵线木偶,呼之者来,挥之者去。说不定我周佛海哪天惹恼了日本人,也是这样的下场呢!他有些不寒而栗。

日本特使的话说完了,该他表态了,可周佛海还在一门想他的心思,不过,他很快就醒悟过来,在日本特使面前表现得义愤填膺,义正辞严地说:“李士群虽说归我管,我却管不住,过去一直是贵方‘梅’机关在管他,我不好过多地揷手。这些事,我是一直蒙在鼓里。现在既然事情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就决不能再拖下去了!特使的指示,我坚决照办。不过,我不知特使要我从何着手,是先将他停职反省?”

“不用!”迁政信将手一挥:“李士群你们拿他是没有办法,他手中有枪,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弄不好,会出事。我只不过是向你们通报情况。清除李士群这颗毒瘤,全部由我们来处理。”说完,就站了起来。周佛海也随即起身,礼数周到地将日本特使送出门,一直送上车。

日本特使去后,幽静的胡同又恢复了深沉的寂静。周佛海折过身回家去。大门口站岗的两个卫兵,将胸脯一挺,向他行了一个持枪礼。夜幕沉沉,通往庭院纵深的花木扶疏的碎石小道两边,飘来花的香味和泥土的潮湿气息。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迁政信这个人,将印象中的迁政信和所见到的这个迁政信进行比较。他想,迁政信这个人确实是些传奇性的,这人长相斯文,做事却刀截斧砍,工于心计。当然,这会儿他不会想到,就是这个迁政信在以后爆发的太平洋战争后期还有一段传奇故事:当日本政府在1945年8月8日宣布向盟军无条件投降时,迁政信正在缅甸从事特务活动。见大局已去,迁政信竟化装成和尚潜逃,重新返回中国内地。他长途跋涉三千多里,经千难万险到了南京,给刚刚搬师回朝的蒋介石贡献反共方略。然而,蒋介石根本不领他的情,看不起他。这样,迁政信不仅连蒋介石的面都没有见到,反而被抓了起来,遗返日本。回到国内的迁政信写了一本书叫《潜行三千里》,说的就是这段事情。书中,他怪蒋介石不见他的面不听他的妙计,如果当初蒋介石礼贤下士,见了他的面,采纳了他对付共产党的锦囊妙计,中国何致于“变色”,远东何致于“赤祸漫延”云云。这本书竟然轰动一时,在西方非常畅销。据说,1950年,美军在朝鲜仁川登陆,就是麦克阿瑟将军采纳了迁政信献的计。迁政信后来成为战后日本第一个军人当选议员……

日本特使迁政信的到来,以及在下面紧锣密鼓的种种准备,即将对李坏士群不利的消息为汪曼云获得。他不敢怠慢,立刻赶去苏州向李士群报信,这一天是1943年9月6日。合该李士群该死!在这样的紧急关头,向来将苏州视为自己老巢的李士群却到上海极司斐尔路“76号”的特工总部检查工作去了。急得汪胖子又脚跟脚上了火车,午后赶到上海极司斐尔路“76号”。李士群却又不在,回到他位于上海愚园路1136弄3号他那幢花园洋房的家去了。汪胖子立马追风地赶到李士群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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