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黑幕:1938年的权力高层》(6) - 民国将帅传奇 - 田闻一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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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黑幕:1938年的权力高层》(6)

第三部上海较量

第十章黑暗处,群魔乱舞

香港九龙约道五号,是一幢濒海花园洋房,这是周佛海的寓所。因港英政府明令禁止民间有枪,因此周佛海只得花钱从九龙镖局雇来两个彪形大汉看家。一个大汉手持一把汽枪守卫大门,另一个大汉怀揣匕首整天在园内游动巡逻。在香港,他这也算得上是戒备森严了。

这天天气很好。

从早晨起,周佛海就安静地坐在二楼他的书房里,透过落地玻窗,似乎很有兴致地在观赏外面的风景。维多利亚海湾将九龙与港岛隔了开来,各有各的景致。海湾对面,港岛上鳞次栉比的摩天大厦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极尽国际大都会风采。海湾这边的九龙则是十里洋场中处处点缀着田园风光,让人赏心悦目……香港的地理位置太好了!维多利亚海湾虽然宽不过一里,但是优良的深水港,万吨巨轮可直接开进港湾停泊。而澳门就不行,澳门是浅海,因此经济发展远远比不上香港。

地处亚热带的香港的心脏――寸土寸金的港岛上,还有一处得天独厚的太平山。从落地玻窗中望去,绵延青葱的太平山,像是一匹扬鬃奋蹄的青葱骏马,横跨在港岛南北两端。住在太平山上的都是家资不下一个亿的高官巨贾。山上冬暖夏凉。当绵绵的季风起时,太平山是躲进港湾中的若干艘轮船最好的屏障;太平山不仅是富人的天堂,也为居住在香港的一千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数百万居民提供了庇护。

太平山最初叫扯旗山。它是港岛上的地势最高处,山上啸聚着一帮海盗。每当有商船进港,山大王若是觉得进港的商船值得抢,时机也好,就会在山顶上扯起旗帜,发布信号,召唤海盗们下山抢劫……香港成为了英国人的殖民地后,港英政府好不容易整肃了山上的海盗,为粉饰太平,将扯旗山改名为太平山。地产商们不失时机地在山上修建起一幢幢高规格的别墅。很快,太平山成了香港上流社会人士集中聚居区,住在山上的有港英总督、空军司令、赌王、富商……时序跨入二十世纪后,港岛与九龙间修起了两条海底隧道,一条是政府的,一条是私人的,车辆过往更为快捷方便,当然也是收费的……

周佛海觉得,当他从河内陡然来到香港时,就像是从农村进入了纸醉金迷的大城市。香港,真是连风都是香的。特别是,蓝天白云下,维多利亚海湾对面的港岛上,幢幢造型别致的华美大厦,利剣一般直指云霄,那些特制的玻璃幕墙在明丽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而与之隔海相望的香港文化中心又是多么地恢宏。世界上有名的米黄色的半岛饭店,象牙般地精致堂皇……香港――住在这座人间天堂里,周佛海有种今夕何夕的恍惚感和幸福感。

就在视线所及中,绿色绸缎般的维多利亚海面上,一艘艘有钱人家的豪华游艇,或乳白,或淡黄,或天蓝……像是一只只雍容华贵的天鹅,滑行在海面上。也不时有一艘插着米字旗的英国军舰,出现在远远的天边,像是见不得人的海盗,飘然而来,倏忽而去。

当周佛海的目光转到烟敦山时就不动了。山上那座烽火台还保留着古老的遗风,有缕缕白烟从中升起来,被风扯着,向东飘去。他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汪精卫乘坐的“北光号”,今天下午或是明天上午会经过这里,向上海驶去。“北光号”不会在香港停留,因此他也不必去同汪精卫见面。汪精卫海上遇险,他是从影佐副手,“梅”机关重要人物今井武夫那里得知详情的。后怕之余,他暗暗庆幸,自己这会儿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坐在香港小洋楼里观山望景,全靠自己脑瓜子灵。在河内,当他一听陈公博带来的的蒋先生的话,就听出蒋介石这是先礼而后兵,要出事,出大事。数月前还是重庆国民党大员,国民党特务机构cc高级领导人的他,对蒋介石的阴险、狠毒是太了解了。如果不是逃得快,说不定像曾仲鸣一样,当了汪精卫的替死鬼也有可能。

在暗暗庆幸自己逃出一劫的同时,周佛海的思维很快转到了当前的局势以及如何应对的思考上。毫无疑问,自己要抓紧时机抓钱抓权抓人,搭自己的班子。汪精卫和他是在互相利用。目前,汪精卫、陈璧君是在唱夫妻双簧戏。汪精卫在前台发号施令,陈璧君则在后台组织陈家班――以陈春圃、陈国琦为骨干的公馆派。他们招兵买马,壮大势力,希图在未来的中央政权中攫取尽可能多的关键席位。对于作为“公馆派”中参谋总长人选的陈璧君,周佛海内心是看不起的。在他看来,在未来自己同公馆派的斗争中,真正的对手是至今还没有出场的陈公博。别看现在陈公博同汪精卫政见不合,一怒而去,但早迟会站在汪精卫一边而且要挑起大梁的。他太了解陈公博的性格了,也太了解陈公博和汪精卫之间的关系了。

周佛海想起一句西方哲语:在这动乱的年头,要紧的是两眼盯着自己的鼻子,尽快将自己的根基夯实!汪精卫不是让我搞钱吗?我就借此由头尽量搞钱,只要手中有了钱,就有了权,就会有一切!

周佛海一到香港,找到观点相同关系也深的交通很行总经理唐寿民一说。唐寿民很快就给他送上80万元。唐寿民心中明明有把锯锯镰,可嘴里说得蜜蜜甜,说什么:“汪先生勤劳国是,需款必殷。我们在此略表微忱,以申敬意。但求为我们严守秘密,以后我们再当筹款敬献。”――未雨绸缪,两面讨好,脚踏两只船。对唐寿民这些买办的阶级特征,早年研究过马克思主义的周佛海真是太了解不过了。

周佛海在历史上同汪精卫有过龃龉。他们现在之所以走到了一起,除了政治上臭味相投,向一个共同的目标奔,需要互相利用。周佛海需要的是拿过汪精卫这块招牌,再设法将“和运”变成自己的股份公司;汪精卫则需要周佛海的经验、关系和找钱能力。周佛海清楚汪精卫性格上的弱点,这就是做事向来“无一定主张,容易变更,故十年屡遭失败”,且“无担当、作事反复、易冲动”……相对比较起来,难对付些的是汪精卫背后的陈璧君。

周佛海在心中暗暗算计他到香港后收罗到手的人。在军事方面有叶蓬,其人担当过蒋介石的武汉警备总司令;杨葵一,清末留日武备生,在东京士官学校第三期毕业,曾在武汉国民党行营当过参谋长。文人方面有:樊仲云。其人是反马克思主义的文化特务,是一个以中国本位主义文化相标榜的十大教授之一,当过《星岛日报》主笔。罗君强,是他的湖南老乡。早在抗战前,因为周佛海的提携,罗君强便官拜国民党大本营(军委会)少将秘书。抗战期间,在武汉,罗君强在交际场中认识了一个叫孔小姐的美人,为敷开支,贪污了一笔巨款。事后,罗君强脚板上擦油溜到香港,被他收罗门下。此外,还有一个专门从日本回来依附于他的作家周作人……

周佛海正在沉思默想时,门上湘帘一掀,夫人杨淑惠进来了,进来就惊鸦雀似地吵嚷开来:“我们不是讲好了要去香港海洋公园的吗?你看看几点了,怎么在那里稳起不动呢!”杨淑惠说时指指自己戴在腕上的金壳坤表,噘起嘴,“都十点了!”杨淑惠显然是打扮过的,穿了一件黑丝绒旗袍,纹了眉,脸上扑了粉,唇上涂了口红。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但毕竟是人到中年,本来丰满高挑的身材有些发福,旗袍在身上箍得又紧,开叉又高。这样,胸前浑圆的乳峰、肥大的臀部实在是显得太突出了些。走动间,两条肥腿不时亮出来,白晃晃的。周佛海看在眼里,不禁皱了皱眉,心想,这哪是两条人腿,分明就是两条大象腿!

“好,走、走!”周佛海虽是一个强人,但有些惧内,他不太情愿地站起身来。

周佛海夫妇带一个保镖,驱车来到了举世闻名的香港海洋公园。下车后买票进入公园,只见一座秀丽的山峦傍着维多利亚海湾拨地而起,山上遍披青翠,像是一只欲展翅欲飞的硕大的青鸟。他们登上九级台阶,进入缆车站。只见空中高架上托起的两根长长缆索上,一个个红红绿绿装了游客的椭圆形玻罐,在空中滑来滑去,交错不断;游客们把爽朗的笑声洒在空中。这时,一个绿色漂亮的椭圆形玻罐从空中滑下来,停在了他们身边,罐门自动打开。周佛海夫妇带着保镖进入能容六个人的玻罐,人刚进去坐好,罐门自动关闭。倏忽之间将他们举到半空,在那条世界上最长的足有三、四华里长的空中索道上滑了起来。透过透明的特制的弧形罐壁望出去,一幅幅美景展现眼前。脚下是渐次展开的波光闪闪的大海,头上是万里蓝天……忽上忽下间,漂亮的缆车带着他们,就像是一只神奇的大鸟驮着他们,嬉戏于蓝天、苍山与大海间。周佛海感到少有的心旷神怡,杨淑惠乐得开怀大笑,银铃似的笑声在空中传得很远很远。

终于,缆车稳稳地停了下来,他们从空中回到了人间。罐门开处,他们鱼贯而下,沿着石板甬道,在鲜花丛中穿行。他们去到了亚洲最大的百鸟园,然后再到海洋馆。沿着特制的透明的管道向大海深处走去。身边海洋中那些五光十色的珊瑚鱼、形态可掬的海狮、体形庞大性情憨厚的鲸鱼、凶猛的鲨鱼……无不在身前身后碧绿的海水中游弋、沉浮,似乎伸手可及。

走出透明的海中管道,他们这就上了另一匹绵延青葱的山峦。步换景移,视线中,过山车呈360度在空中猛冲旋转,惊险剌激……他们去了海洋剧场,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从密密麻麻的人头往下望去,远远地,山下一湾碧潭中,一只杀人鲸正在作惊彩表演。随着驯养员的指令,它忽儿跃到岸上,用嗜支起身肢,昂起头同人接吻;忽儿像只炮弹“咚!”地投入水中,炸得水花四溅;忽儿,一只海豚从碧波中跃起来钻圈、衔球……煞是有趣。节目精彩纷呈,场上掌声不断。

高潮出现在美国高空跳水队表演。碧潭边上支起一根危乎高哉的高杆,高得让人仰起头看,危得让人噤着呼吸。高杆顶上又是一橫,整体看,很像是当年蒙难的耶穌戴在胸前的十字架。倏忽间,高架上站了三个人,小得只有三个黑点。周佛海从保镖手上接过望远镜看去。蓝色天幕的巨大背景下,在架上最高一点上站着一位身着三点式金发白人姑娘。稍下,一根横杆两边一边站一个铁塔似的黑人,真是黑白对比分明。姑娘轻舒双臂,脚一蹬,头朝下,在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孤线,像只紫燕钻向大海时,她身边的两位黑人跳水队员也动作整齐划一头栽了下去……高杆那么高,他们脚下的碧潭那么小,稍有闪失不得了。周佛海不由紧张得透不过气来。望远镜中,一白两黑三位跳水队员前后准确地钻进小小的碧潭,溅起三朵高高的水花……周佛海正在心中好生感叹,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周先生、周先生!”他一惊,和坐在身边的保镖调头一看,不禁睁大了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

“啊,是翦建午翦先生?”周佛海用眼色制止着保镖不要乱动,说:“巧了,你怎么也在这里?”翦建午原是他的属下――国民党特务组织cc中的一个中层干部。

“我早就听说周先生到香港来了。”翦建午藏头露尾地说,“我一直在找你,好容易才在这里找到周先生。”看周佛海满脸惊惶,西装革履的翦建午似乎不怀好意地一笑,“周先生,我们是不是到外面去谈谈?!”

周佛海怀疑眼前这个翦建午是重庆派来暗杀自己的特务。猛地一惊,林柏生被重庆特务在光天化日之下砍头的恐怖场面闪现眼前。他知道,被蒋介石牢牢控制手中的cc――中统,在香港有个暗杀团。前天,汪精卫的外甥沈崧就是被中统暗杀了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一边在心中埋怨杨淑惠死纠活缠让他来海洋公园,一边不听翦建午分说,一把拉起杨淑惠,在保镖护卫下匆匆走了。

随后两天,周佛海一直猫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想着香港的不安全,他心跳如鼓,忐忑不安。

第三天一早,日本驻香港总领事中村丰一竟寻到了他家来。在客厅里坐定,一副文人打扮,人精瘦、戴眼镜、穿西装打领带、唇上护一绺仁丹胡子的总领事略为寒暄,站起身来,双手递给周佛海一封电报。然后又是鞠躬如仪地端坐。周佛海狐疑万分地接过电报,打开来看,电文很精短:

“典,我已抵沪、速归。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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