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案
旧案
昨夜一阵风,将后院儿合欢树的果实吹落了一地,白术一大早将院子扫干净,抱着一摞地方待复审的案子往竦稽堂走。
前脚刚踏进门,谢海就从堆积如山的文书卷宗里探出头来喊白术:“白术!”
“嗯?”白术将案子放在自己书案上,瞟了他一眼后坐下。
“少卿大人的风寒什么时候好全啊,这都一连好几日——哈——”他说着打了个哈欠,随即伸懒腰:“没见大人了,就连实积见不到人。”
“这屋子里会喘气十几个,会说话的就剩我了,要不就是木头,要不就是好几天都看不见踪影。”
“呵呵。”旁边的书堆里埋头苦干的寺正林检鸣发出一声冷笑。
白术皱着眉,觉得眼前这份文书写的不甚规范,他听着谢海唠叨,应和的点头。
“虽说你每日都有拿文书回去给大人看,但若是病中还这样劳累,属实是不利于恢复,大人啊!速归!”谢海说着伸了两个手指指着太阳xue,说完话,顺势闭上眼揉太阳xue。
“嗯......”白术握着笔想了一会儿说道:“应当快了。”
“所以说那句话还真是没错,”放松完了,谢海拿起笔接着埋头翻阅,瓮声瓮气的说:“不怎么生病的人,一生病就难好,你还不准我去看......”
“说我什么呢?”熟悉又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堂里的人擡头朝外看,就看见卫涂笑盈盈地背着手走进来。
“哎呦,少卿大人!”谢海一拍桌子起身赶忙迎上去,白术愣了一会儿也跟着其他人凑上前。
“嗯?”卫涂看着谢海打量着他,摊开手说:“有何不妥?”
“气色是比之前好了些,”谢海摸着下巴下结论:“但怎瘦了这样多?”
“有吗?”
“有的,您这脸瘦的都快比孙重明的剔骨刀要尖——诶呦。”口不择言,被旁人掐了把腰。
“你掐我作甚?”谢海扭头说。
“这叫祸从口出。”林检鸣说着,似乎想起来什么:“少卿大人去见寺卿大人了吗?”
“是了,我去讼简堂怎么没瞧见赵大人?”
谢海林检鸣两人对视一眼,其余人识眼色纷纷坐了回去,谢海说道:“大人休养了几日,所以不知道朝中发生了大事。”
“大事?”卫涂微蹙眉看了白术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疑惑,问谢海:“如今最大的事莫过于赵将军不日回京,还有什么?”
“昨日,”林检鸣接话,低声说:“恒安王殿下检举庄仲极有可能是方佑庭一派的余孽。”
看着卫涂神色一凛,林检鸣凑近了些:“方党一案是由少卿大人查办,如今出了这件事情,连禁足多日的徐相都被叫了过去。”
“寺卿大人在宫中?”卫涂转过头问道。
“是,与丞相他们一同在议事房与陛下商议此事如何解决。”林检鸣揣着手,余光观察着卫涂的神情,“怕是要重启此案。”
“嗯......”卫涂轻叹,说:“你们都忙去吧,白术,你跟我来。”
两人道了声是回到各自书案前坐下,白术凑到卫涂旁边低声说:“大人,你这样贸贸然出来,殿下他......”
刚一出门口,白术的视线就对上了靠在柱子上笑盈盈的青竹,没说完的话也咽了下去。
“殿下?”卫涂有些慌神,他看了青竹说道:“今日一早殿下就被叫走了,恐怕也是因为方党一事,走吧,”卫涂说着,带着两人往讼正堂走,“此事一出,恐怕这几日都不得安生。”
“大人的身体......”白术看着走在前面的卫涂,压低了声音问青竹。
“他的秉性你应当最了解,”青竹耸了耸肩膀,双手抱胸:“殿下一走,我也拦不住。”
寒风起,白术打了个寒颤,心中祈祷着,希望晚些时候两位主子不要闹脾气。
尚食监中庭放着个不知从何处端来了大铜炉,里边薰着艾草香茅,周围人影匆匆,正在为今日宫中膳食做准备。
廊下,尚食监少监黄英山与徐禾学站在铜炉前交谈。
“艾香祛邪,这铜炉需要薰个昼夜才有效果。”
黄英山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点点头,徐禾学沉默片刻开口:“听说鹰鸣宴上有一名菜名为仙人踏马射金雕......”
“道长若是来问鹰鸣宴的情况,那位司膳领了罚如今禁足府中。”黄英山回答的流畅,丝毫不留与徐禾学周旋的余地。
不过,如此直来直往也省了徐禾学不少事儿。
“可是监管不力的罪名?”徐禾学侧头,看着黄英山眼睑微睁,不等她回答追问道:“还是说如那位谨言道长所言食膳有问题?”
“是与不是此事也已经过去了,谨言道长也闭关不再受叨扰,徐道长还是做好自己本分事情。”黄英山微一点头,正预备侧身离开,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徐道长,今日你借着驱邪的由头明里暗里的四处询问鹰鸣宴一事,宫中已经传遍了。”
“徐道长,此事......”意味深长的的停顿过后,黄英山说道:“你问不出结果,若是传到......耳中,你难免要受罚。”
黄英山年纪不大,眉眼冷静庄重,她垂眼似乎思索些什么,不等徐禾学再开口道一声告退话再一拱手匆匆离开了。
走出尚食监大门,宫道上宫人们来来往往,徐禾学一边走着一边回想起在几天前在光寿观的情形——
“刚才未说完的话是什么?”谨言房门前,徐禾学同瑚朱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等候着。
“倘若,”瑚朱背着手盯着台阶上的缺角问道:“你要杀一个人,是出于什么原因?”
猝不及防被问蒙了,徐禾学皱着眉要反驳,但看着瑚朱专注的侧脸,又将话憋了回去,认真思考:“我是道士,若我要杀人,那人必定是祸害苍生的坏人。”
“若你不是个道士呢?”
“那无非就是爱恨情仇。”
“还有利益。”瑚朱稍稍偏头瞧他一眼,继续说道:“你可知为何卫修不让你上禀皇帝钟灵非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