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我在家啊。”我窘迫地说着言不由衷的谎,“你、你怎么会这么问……”
“在家?”
大约是我太心虚了吧,明明苏曼的语气也没什么格外质疑的,可我就是莫名地怵了,糟,她是不是听到车子的声音了?
“不是,我是说,我现在在外面,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去了。”从一开始选择隐瞒,谎言便注定越扯越远,越说越多。我咬住了嘴唇,狠狠地在心底里厌弃着自己。
“嗯,早点回去。”苏曼淡淡地说,“思归,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咦,她并没有怀疑?短暂的惊喜过后又是深深的失落,即墨思归,真是够了,你竟然在为骗住了苏曼而感到欢喜?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担心……”完全无法想象爸妈如果知道我可能感染HIV会是怎样的惊吓与悲恸。
“那就好。”
那就好?我怔怔咂摸着苏曼那淡淡的一句说话,明明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却更像是漫延了一百年那么久的光阴。
本以为她还会说些什么的,没想到却是只交代了我几句要照顾好自己便挂了电话。我抓着手机发了会儿怔,再回过神的时候,冷红冰蓝的霓虹已然愈渐消淡,跑车的顶篷放下来了,水银般的月光洒在了透亮的挡风玻璃上。我这才意识到,纪予臻将车开到了山下。她这是要带我去她家?
不多时,纪家大宅已然在望。纪予臻径直带我去了主屋,低声吩咐了管家两句,很快管家便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看看她的脸。”纪予臻环抱着双臂,整个身子都陷进了米白色的柔软沙发里。
“好的,纪小姐。”
男人领了命令便将我按坐在一旁,很快为我处理好脸上的淤青,做了冰敷又事无巨细地交代一番这才拎了药箱去了。
这期间纪予臻接了个电话,却不知是否我多思多想,她在讲电话的时候目光直直地打在我身上,看得我阵阵犯怵:这电话……和我有关?
情知有很多事情需要给她一个交代,见她连管家也打发出去了,我清清嗓子,“纪小姐,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你是该好好解释一下,”她瞪着我的眼神蓦地便升了温,“那女孩是HIV患者?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
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我坦然地点点头。“是。”
“那她父母呢?也是?”
“我不知道。不过,小荷的病是被人侵犯的时候感染的。”低头,下意识地便抚摩上臂上的咬痕,我将怎么遇到小荷的前后原委对纪予臻说了。“纪小姐,如果你介意的话,明天我就会去带她们母女离开,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为什么要瞒着她?”不理会我的话,纪予臻问,平静却透着清楚的不容置疑。
“谁?”一问之下心中已然明了,我不禁迟疑起来,“没什么……”
她的视线利刃般割裂着我的心脏,“没什么你会舍得躲着她?”
舍得吗?这真是一个令人无比疼痛的词语。可我若不舍,留在她的身边,却给她带来更大更重的伤害怎么办?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么□□裸的道理摆在面前,舍不得,我又能如何?生活没有那么多的画外音,第三视角,这些插曲也许永远都只能在当事人的心中被默默地铭记。而苏曼她,最幸福莫过于永不知情。
“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仿佛是知道等不到我的答案了,纪予臻放弃了与我的眼神胶着。“你管不了,也管不起。”
“什么意思?”
“他们背后的人,你动不了。”
心知肚明的答案,我偏非要问出口来,换纪予臻一个淡漠的冷笑。“别不服气,这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即墨,一味的坚持正义不叫善良,叫愚蠢。”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幕后的主事人是谁了?”不理会她的嘲讽,我倒是好奇了,是保镖截人的时候探查到的?
“本来只是三分猜疑,你说完始末之后,我可以确定了。”纪予臻忽然起身去了一侧的吧台,打开酒柜拿出一支红酒,一边倒酒一边沉吟着。“这几天你先住在这里,等事情解决了再离开吧。”
听出她有插手的意思,我不禁心中一动,照她话里的意思,那个人来头很大,可,会比她的实力还强吗?而她肯插手,是不是就表示她其实并不忌惮?
“你不要妄想我会帮你插手这件事。”仿佛是看出了我心头所想,她递过来一只酒杯,似笑非笑的眼神自眼底一个兜转,很快恢复宁定。“我是个商人,我只求财,不好斗气。”
“既然如此,又何必留我?”我被她呛到,心底一黯。
“非要碰得头破血流才能服气吗?”她脸色蓦地严峻起来。
“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深深看一眼手臂上的咬痕。我半垂了眼眸。“不然……我不甘心!”
“即墨,你怎么变得这么偏执了?”纪予臻的声音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这可不像你!”
“纪小姐,我不方便留宿在你家里。”深吸口气,恶狠狠地压制了心头蓦地狂涌而上的郁气与委屈,我冷静地开口。“我还是回去酒店吧,能麻烦你叫人送我下山吗?”
看我已然站起身来,她脸色一沉,“即墨!”
一出声我就知道她必然是误会了,误会我是找她帮忙未遂,拿脾气呢。我眯了眯眼,大亮的灯光下她的皮肤清润地几乎透着薄光,一双黑瞳却漫盛着蓬勃的怒气,清清楚楚地谴责着我的不识好歹。
“我可能也感染了。”望着她,我想挤出点笑意,却发现那实在是太过勉强。
她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像一望无垠的雪岭。“你说什么?”
“HIV,我说。”平伸了手臂在她身前一步之遥。“我被咬了。”
本以为听说我被HIV患者咬了可能感染这个消息后纪予臻一定会吓得赶紧叫人送我下山,没想到她愣了几秒后,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她看着我,表情说不出的怪异。“我不是医生,说的话也做不得数,不过HIV那种病恐怕也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吧。”
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谁、谁想得――”
“早点休息吧。”她皱着眉头,淡红的嘴唇动了动又快速抿上,倒似是――欲言又止了。
“纪小姐?”
她蓦地瞪我一眼,“别胡思乱想了!”说罢便转身上楼,很快便消失在旋转楼梯的拐角处。
管家进来了,客客气气地领我去到客房。纪予臻不放话叫人送我,我也确实没那胆子黑灯瞎火地自己摸下山去。一夜无话,翌日仍是天将亮就醒了,到底是心事深重,难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