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错过
晨起倦梳头,随意挽了发,南栖便准备去青台阁见柳氏。
与绿墨出了院子,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规整路面上。听得外罩墨绿色褙子的三三两两婢子拿着扫帚轻扫着廊里廊外飘落的枯黄叶片,边交头接耳地小声说话。
“哎,你听说了吗,好似府上喜事将近了,又能发赏钱了。”
“听谁说的,那我就能再买盒胭脂了。”
“我有个姐姐在崔家小姐院里当差,听说崔小姐在挑选嫁衣的花纹样式了...”
婢子嚼舌根的声音虽小,却随着风清晰地吹入南栖耳中。
绿墨亦听得一清二楚,看了眼南栖在日光下有些过于白的面庞。想来昨夜里小姐应是在四公子那探得了这消息,才会连夜收拾东西要走。
小丫鬟盘算着她们有的财物,重些的珠宝钗环都不便于带走,捡些轻便的日后融成金叶子。银票有面值千两的两张,百两的五张,剩下份额小的零零总总。
她没被卖进叶府前依稀记得农家一年省吃俭用的嚼用也不过一二两银子。这般算来她与小姐是极有钱的,倒时去了新地方盘个铺面,再雇几个护卫也能过好日子。
平素里将容颜遮着些,想来不会出现大问题的。
就这般一路想着,二人慢慢地走着也到了青台阁。丫鬟挑起门帘将二人迎进去,柳氏已坐在窗下湘妃矮榻旁等着她了。
南栖屈膝行礼唤了声姨母,就被扶着起来,坐于柳氏身旁。
支摘窗半开,有暖阳倾泻。
湘妃榻上铺着的团花绒厚毡毯也被晒得暖意融融,坐着格外舒适。坐下后浑身笼罩在初春的暖阳内,面皮也被晒得发热。
柳氏不问她来做什么,上挑的狐狸眸眯起,身穿缂丝泥金银如玉云纹缎裳,手腕上带着水头极好的羊脂玉镯。
通身贵气尽显。
她的指尖拂过桌案上摆着一点翠花冠,让南栖看,声音慵懒:“栖姐儿,你这一路走来,也瞧见了这兰陵公府外头碧瓦朱甍,画栋雕梁,内里亦是珠宫贝阙模样。这一切可都是你原先在叶府未曾见得过的。”
“只要留在这,富贵荣华是享不完的。”
南栖明白柳氏的意思,可惜她已是没有法子再留下来了。
摇了摇头道:“姨母,南栖明白。只是南栖要辜负姨母一番好意了,日后也不能帮衬姨母了。”
心思被戳破,柳氏也不恼,她这外甥女除却一副好容貌,还有一副七窍玲珑的心肝。本最适合在高门大户内生存,如此这般放弃,真是可惜了。
“你可想好了?你这等容貌,不博一博岂不可惜?”柳氏渐渐低下来的声音带了点唏嘘意味。
本是想利用南栖,但渐渐竟从她身上见得了她当年的样子。也是这般小门小户出身,还不是家中亲生的孩儿。
不愿草草被配了婚事,想嫁就要嫁当时能攀上最好的。
幸运地是,二老爷与她瞧对了眼,不顾家中反对也要娶她。这么多年过来,二人早已不能分开了。
“姨母的好意南栖心领了,如今这遭过后却是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任她如何工于心计,也会败在男子薄情与家世低微上。
萧二老爷当年在萧府的地位同萧衍万万不能比较,她这外甥女败给了家世。本还能图谋四公子,但见她面上虽瞧着无甚事,心中其实已经伤心极了极尽掩饰的模样。
柳氏便不多说什么了。
女子只要动了心,便不能再将心头算计用在该用的地方,一颗心都系于一人身上。
“罢,你可是想要回到叶家去?想来是不愿的吧。我做主与你一份嫁妆,再带你去大夫人那,她必定是巴不得你离开。这番不得狠狠敲上她一笔。只是,你要想好了,同她开口再没有反悔的余地。”柳氏靠在湘妃榻旁道。
还能从大夫人那再得一笔银子,这是意外之喜,南栖当即便应下。
随着柳氏去见崔氏,拒了她要给自个造一个新身份,并冠之以崔姓,送她去偏远州县的条件。南栖只要了路引和一匣子面额百两至一万两不等的银票。
冠了崔姓有何用,又不是正经崔家出身亦不能上门认亲,平头百姓才不管你是哪个崔呢。还是银钱来得实在。
一切都办妥后南栖便与绿墨辞别柳氏,要回了院子去最后收拾一番,商议着要往何处。
却在前面的道上看见一穿着红裙的女子,抹的白白的面庞,将手搭在她身侧丫鬟身上。走起路来略微瞧着有些不自在。
她亦见着南栖,走的近了,瞧见她鞋履精美异常,鞋面上大红色布缎绣了花样子,还缀了许多小颗的珍珠。只是鞋底比旁人的好上了不少。
想必是为了这跛了的腿花了大价钱。
叶湘怡好不容易养好了腿,从工匠手里头定制这鞋日日在院子里练着走,才练出这般瞧着与旁人无异的模样。
刚出来走动走动便听得府上萧二公子与崔涟漪要结亲的消息,她心头别提有多爽快了。见了叶南栖便嘲讽道:“哟,这是谁呐。不就是我那个肖想着成为二公子夫人的妹妹吗?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身份,也敢同崔家的小姐争。”
她睨着眼瞧着南栖道:“瞧我当初说什么来着的,二公子只是玩玩你罢了。这腻了啊你便什么也不是。”语罢她捂嘴笑了起来。
艳阳天下,南栖也不恼,就这般看着她跛了的腿。唇瓣微扬,声音轻轻柔柔却无端让叶湘怡后背发毛:“姐姐,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个吧。”
反正过了今日她也不在临安了,南栖看向叶湘怡那嘲弄着她的嘴脸,伸手便掴了一掌。
猝不及防被打,叶湘怡未缓过劲来,才适应好走路的鞋履左脚鞋底太高,身子一时踉跄便歪了身子。朝假山石摔了去,面上一疼,她抬起手一摸,只见指间鲜红。
当下便吓得惊惶大叫起来,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南栖已拐过了这处小道,见不得后头的境况,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也是叶湘怡咎由自取。
她打算走水路过,出了兰陵公府乔装一番先赁辆马车,去往码头,搭货船往江南一带去。
毕竟她的母亲就是江南人士,要去往哪里便随着心意而定。
夜里将物甚都收拾好,次日南栖对着琉璃镜在面上敷了层暗黄的脂粉,连脖颈手背处也没有放过。原本肤若凝脂,欺霜赛雪般白的娇靥霎时便如明珠蒙尘。
整个人再穿着同绿墨般的普通绸缎衣裳,外罩厚厚的外氅,乍一看只是普通小姐,不再惹人眼了。
“小姐,这琉璃镜小也轻,往后梳妆也用的上,可要裹着带走?”绿墨将银票塞入中衣内缝制的隔层内,旁的衣裳装入包袱中,看向梳妆台上那面熠熠生辉的铜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