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Ⅳ 履冰(1) - 髑髅之花 - 司马宣王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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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Ⅳ 履冰(1)

每个人都可以渴望、渴望、再渴望,直至渴望摘去蒙在他眼上的表象的面纱,那时他就会看到他自己。

――《情与思》

中编Ⅳ:履冰

“抓住他――”

尖叫有如鸦鸣,霍然撕裂了那一霎声息全无的空白。被血光迷眩的数万双眼睛开始重新看清世界。惯性一般的短暂死寂中,豁嘴第一个从高台上跳下,朝冷箭射来的方向――祈誓塔上那个人影嘶声高喊。

“刺客在那儿!快抓住他!――抓住他!”

人群在他话声落定之前就动荡起来,用咆哮和惊呼吞没了他的尾音。广场上扬起巨大漩涡,原本平静的海面一瞬间恶浪掀天,而每一个或愤怒或惶恐或呆立的人此时都身如浮沫。时刻有人因跑得太快或太慢而被推倒踩踏,愈加浓烈的血腥味在广场的狂乱中窜走绵延。

戴着面幕的茹丹男子再次拉开了弓。

几乎谁也没想到他在已经完全暴露后还会这样做。如果说一开始还是场暗杀,现在则彻底变成了堂而皇之的挑衅。即便如此,利箭依然挟雷击而来,防不胜防――豁嘴下意识双腿一软,恰好那箭将他前面的高个男人穿喉而过。

然后他看见让自己稍稍安心的一幕。

胡蜂冲了上去。当无计可施的绝大多数葵花只能对着天空发泄怒火时,他已几个腾跃,抢先攀到祈誓塔附近的教堂屋顶上,堵住刺客抽身飞退之路。萤火闪过他斜刺里递来的狠招,双手亮出利刃,那是一对蛇形的细长弯剑,锋面在流动的波曲间寒意逼人。

胡蜂盯着对手面幕后的眼睛。“……这不是你真正的武器。”

萤火笑出声来,作为对这句话的回答。

“彻卡维,”他说,“等你多时。”

吐着蛇信的雪刃与双匕交击,冷光相错,令溅起的火花亦丧失了温度。

劳伦霞奔跑着。她拉住达姬雅娜的手,在业已完全失控的人海中利用身形小巧的优势瞄准缝隙穿行。海面上空黑云翻覆,波涛与雷电一齐长啸,两个少女就如同这汪洋中彼此牵系的小独木舟,在无数浮沫的拍击与挟卷下试图逃离这场灾厄。

“不要挤!”有人绝望地叫道,“不要……”

求救瞬时被“别让他跑了!”“誓报血仇!”的吼声淹了过去。人们踩过倒地者的躯体与脑袋,惨呼四起,尽管它们比起声势磅礴的怒吼是如此微弱。密密麻麻迈动着的脚步下,依稀看得见白色的大理石广场已开始暗红遍布。

劳伦霞只想呕吐。

另一边,刚加入进来的圣城守卫已架好了弩机,但豁嘴发疯似地冲上前去,拦着不让他们射胡蜂,于是刻意偏离目标的箭雨形同儿戏,或许顶多能造成半点色厉内荏的威慑。葵花们勃然大怒,如果不是规定在公开集会时不许携带武器,这会儿恐怕早就把教堂的横梁都拆了下来。“别慌乱!别慌乱!”从广场另一头传来用铜喇叭扩大的喊声,“第三军来了!加赫尔将军来了!”

没人知道第三军的新任统帅是来疏导人流还是来参加战斗的,只是局面的混乱似乎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人们依旧在狂燥地推挤叫喊,劳伦霞拼命往广场边沿钻去,眼看就要挤出人群,却被一个大块头撞倒。达姬雅娜去拉她,肩上背的琴匣不留神滑落,一只大脚顷刻间从它上面踩过。

铮――

那匣中的琴弦发出无比决裂的声响,仿佛飞瀑般奔溢的生命在最纵情处被一刀斩断。

达姬雅娜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

她用身体护住了它。

“你,你傻了!”劳伦霞骇然,“快跑啊!……快!”

后面的男人骤地一绊,摔倒在护着琴匣的女子身上。两个,四个,十个,二十个,仿佛被野猪狠狠蹂躏过的麦田,人海里乱七八糟倒了一片,这一刻,发自深心的恐惧头一次让尖叫和咒骂盖过了愤怒的战号。天旋地转,黑硬如岩石的云层像是立刻就要迅猛地压下来,而大地则被晃荡着抛向空中。完了。劳伦霞唯一的念头。

……她没有等来她最害怕的刹那。

光线刺透阴霾,那支铠甲和肩饰都迥异于普通守卫的部队逆流而上,认出他们的人如梦初醒,一步步敬畏地退开。出人意料地,平静像一圈无形的涟漪,从这里慢慢向人海中扩散开去。原本纠缠的人们怔立着,很快,整齐一致的新口号爆发了,而一些不久前才成为葵花的孩子就在他们出现的瞬间,痛哭起来。

永昼宫的宗座侍卫。

劳伦霞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向这边走来。一束束目光静默地落在他身上,他所到之处,骚乱似乎都像冷灰上的烟,被风扫去了远离现世的角落。

他的脸逆着阳光,却自有淡色的柔辉。

那光采并不犀利,然而刺得她的眼眶泛起一丝湿润的酸楚。

男人走到她面前,将那倒伏在尘埃中的女子扶起来。达姬雅娜的美丽被掩在灰土与血污之下,只剩淡然得令人心惊的眼神,定定地看着他。那个时刻,劳伦霞忽然觉得周遭一切都仿佛是原本并不存在的,包括自己,也不过是个幻像,只因为顽固地期守着什么而流连不去。

“恕我来迟,”他开口,声如剑锋轻振,道出的是两年前那个称呼,“……小姐。”

******

班珂在黑暗中打磨着自己的武器。它们是深嵌于指节上的锋刃,杀人于微痕。但他很久没有畅快淋漓地驾驭过它们了。刃口的黯弱反光映着他的脸,他想象这武器会在日后的某一刻刺进某个人的身体,快而致命,就像蝎子扬起火红的尾针,转瞬之间将剧毒准确地送入一颗心脏。

头顶,大地传来的狂乱骚动渐往四方散去。

班珂站起身,点燃了地牢内唯一的灯盏。借着灯火,他在镜面似的宽刃上捕捉到一抹瞬即而逝的异况。

“谁?”

无人应答。

“出来吧,”班珂叹气,“这里的看守只有我一个。”

土灰簌簌,墙角推落几块砖头,彪形大汉和他壮硕如牛的妻子从缺口爬出。班珂回头望着酒保夫妇,笑了笑。“萤火叫你们来救那小子,”他问,“还是……就地解决?”

蓦地一波呐喊与奔跑声碾压过来,后面甚至跟着纷乱的马蹄。种种喧嚣混合成吞噬一切的洪流,像爆发的火山岩浆毁灭一个小村庄似的淹过这间地下监狱上方,及至它已经过去,闷声闷气的回音仍在土牢内嗡嗡震动。“这就是他为配合你们而制定的计划?真可笑……我们深谋远虑的主事大人啊。”

“执事!”酒保低喝道,“你知道主事这回冒了多大的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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