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Ⅶ 孤鸟(1) - 髑髅之花 - 司马宣王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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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Ⅶ 孤鸟(1)

你在白天的太阳面前是自由的,在黑夜的星辰面前也是自由的;在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的时候,你也是自由的。

就是在你对世上一切闭起眼睛的时候,你也是自由的。

但你是你爱的人的奴隶,因为你爱了他。

你也是爱你的人的奴隶,因为他爱了你。

――《沙与沫》

中编Ⅶ:孤鸟

她看见有什么东西正在下坠。飞快地,在她永无法抵及现实的视觉里。

她知道它拖曳着巨大的光芒,像陨落的太阳一样投向深海。她知道那是光。唯一迥异于凝重黑暗的存在。它朝海水中坠去,但海水并未吞噬它。在坠入波涛的前一瞬间,它散裂了,仿佛极脆弱之物猛地摔在镜面上,纷碎万千,倏然黯淡。

“――云缇亚!!”

爱丝璀德睁开眼睛。眼中依旧只有漆黑一片。

她下意识起身,只换得整个人从床沿跌落。一只细嫩年幼的手将她扶起。是凡塔。是小酒馆熟悉的气息,虽然多了好些焦烬味。

“你昏迷了两天。”脚步越门而来,女人的声音说。

拉蒂法。爱丝璀德勉强笑笑。“你们平安无事,”她说,“再好不过。”

凡塔抽着鼻子,欲要开口,拉蒂法阻止了她。“去瞧瞧水烧开没。”

女孩跑了出去。

“莫勒和他妻子都还好。搜城的时候我用药放倒了那家伙,把他锁在水渠的夹门里,否则他会跟我没完。”拉蒂法在床头坐下,随手递过新熬好、还温热着的伤膏,“这个敷上。别担心,宗座已经出塔,安抚民众。一切都过去了。”

“……谢谢。”爱丝璀德说。脱力的手臂一颤,药盘掉地,她和女店主同时去捡,一不留神触到了后者的脸――

面幕。

她戴着面幕。

只有茹丹男性武士才会戴这种东西,高贵如大妃向来都习惯将美貌坦陈在外。爱丝璀德心中震动,即使已无法窥视思想,她也猜出了几分大概。“你……一直都……留在上面?”

拉蒂法沉默。

“你把莫勒夫妇藏起来,自己留在上面?因为葵花找不到人,必然会放火烧屋!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至少没有强-暴我,”茹丹女人站起,“命也侥幸保住了。这样够了。”

他们不敢。自诩主父忠仆的狂信徒不敢污辱一位茹丹大妃,曾与异教神祗举行过婚礼并交-媾的女性。但除此之外,他们做了能做的一切。爱丝璀德有些后悔,方才初醒时竟未听出拉蒂法步伐里全是强撑的踉跄。压在这个同龄女子身上的负重,或许远比加诸于自己的更难承受。

“眼下……你有什么打算?”

拉蒂法将面幕又向上提了提。尽管知道对方无法视物,她似乎也生恐露出一丝脸容。“对了,”她答非所问,“内城传来消息,自称刺客的人已被击杀在永昼宫,尸体据说不知下落。”

爱丝璀德僵立。

但那只持续了一瞬间。她忽然转身奔向门外,甚至没去拿靠在床侧的手杖――未等踏出酒馆大门,门槛就绊倒了她。她从木质矮阶梯滚下,栽在街道上。街道一片狼藉,下着散散碎碎的雨。

凡塔端着热水赶到门口时,正看见盲女从泥泞中爬起来。每动一下都仿佛在抗衡肩头一座刀山的重量。

“阿姨……”女孩细如蚊蚋地唤。

爱丝璀德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往前走。她站在那儿,雨水将她的黑发连同薄衫一并梳在她惨白的背脊上。她就站在那儿。远近的一切都静了下去,包括嘶哑寥落的嚎叫,包括狗吠,包括枭鸣似的哭声和断续呻吟,包括曾承载着它们的血水,都被雨线束成的笤帚扫着,一下一下,扫向了进食完毕、行将离开的那头巨兽的鼻息里。这是一个已死去的城市。

而她站在它中央。

孤身一人。

从最后一个字母倒回前头去又倒回来,时间在这种枯燥的默念中有了磐石的硬度。

海因里希跪在宗座厅阶前,那条刻有十三句教典经文的御座椅子脚不偏不倚挡着视线。教皇每当有要事召见他时总会让他先独自在这跪着,用等待来感受至高圣徒的威严。对此海因里希早有准备,充其量只是有些百无聊赖而已,御座上的经文不管横竖直斜都已倒背如流。不过,今天这次传见,等得比往常委实长了不止一些。

他想起上一次在这里等这么久,大概还是两年前,自己尚未成为宗座侍卫长的时候。真傻呀,他记得清清楚楚,早知道教皇已有打算,就不该中圈套说“请把第六军交给我”,而是直接求对方准许自己随侍左右了。你还太年轻,海因里希,年轻人总是容易得意忘形。那时他的确是得意的,先杀吉耶梅茨,再败贝鲁恒,两军情报皆运于指掌,还给自己捞了个忍辱负重的美名,筹码满满,早已超过了这些年的战勋。一如现在――

他握紧拳。

身后的大门打开了。脚步声沿着红毯渐渐逼过来。不能忘形,侍卫长对自己说。他一动不动,维持单膝跪伏的姿势,直到那脚步抵达他背后。并非宗座。他胸中一凛。来人披挂铠甲,曳着并不会给人以压迫感、却孤峭直兀的长影。

他在宗座侍卫长身边跪下。海因里希略略偏头,白舍阑人垂落的浓密银发遮住他熟识的侧脸。

“好久不见,”他轻笑,“伊叙拉将军。”

伊叙拉转头回瞪。他仅剩一只眼睛了,右眼用黑布罩着,脸上的大小瘀伤还很新,和他原来的旧伤疤映衬起来分外}人。而那从葵花的施暴中――海因里希几乎可以想见当时情景――逃得一劫的左眼里,却并无幸存者的觉悟。

唯有寒意。

“怎么了,将军?为何用这种眼神迎接故人?忘了我们昔日的同袍之谊吗?”

“你的脸,”伊叙拉一字一顿,“越发精神了。”

海因里希又笑了笑。“哪里。”

话音刚落,他已明白对方这句话的用心。一记直拳狠狠落到他面颊上。永昼宫中除了武圣徒和宗座侍卫,任何人不许携带武器,但伊叙拉的拳头胜过一切铿鸣的钢铁。海因里希猝然扑倒,被那一拳击中前他手指本能地掠上腰间佩剑,不过理智让这个动作半途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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