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夜审
太后的神色变了几变,就算是先皇从皇陵中爬出来,她恐怕也不会如此惊诧。
“瀚景王怎么在这里。”平静些许,她审视着质问。
原来是瀚景王?后面年纪轻些的秀女们忍不住私语起来,栗月临和苏玉芍也面面相觑,太后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是抓奸来的么?怎么抓出一个瀚景王?那么里面的□□想必不是虞昭容了?
谁知下一刻,虞昭容就托着腰,由东临搀扶踱了出来,面色无澜款款下拜,“臣妾拜见太后。”
“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太后指着两人,又回头瞪着如织,几乎要语无伦次了。
夜幕下,如织的脸色苍白得可怕,紧咬的牙关让颈间筋脉突起。
“儿臣与王妃在宫中走散,看到一向无人居住的小雅别苑似乎亮灯,便过来寻找。”瀚景王恭敬地对太后回禀完毕,旋即收起苦笑,余光淡淡扫过虞挚,“而后儿臣便被皇祖母锁在这里,但儿臣对虞昭容的事一概不知。”
太后眉峰一动,不愧是莲妃的儿子,懂得先撇清了自保,话里话外又暗藏锋芒。
虞挚垂下眼帘,柔弱的样子看上去善良可欺,“王爷误会了,臣妾从长宁宫回来的路上觉得步履艰难,一边命人找东临过来伺候,一边就停在小雅别苑等着。”
她说着正过身来,清澈的眸子望向太后,“太后前来,臣妾惶恐,但不知所为何事。”
太后饶是见惯风波,脸上也已经是红一阵白一阵阴晴不定。刚才对后宫众妃嫔的那番陈词本十分慷慨,此刻却如一座大山压在她自己身上,压得她二十几年的太后威严无处安置。她黑着脸气沉不语,一把摔开宫人搀扶的手,径自走过虞挚,气势汹汹地闯进小雅别苑每间屋子都查了个遍。
原本守在这里的侍卫们目瞪口呆,他们明明看见……怎么就没了……看太后的脸色便知道事情办砸了,他们不敢上前阻拦,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生怕冲出什么刺客伤了凤体。
此时此刻,太后倒希望真的能冲出一个刺客。偏偏虞昭容一副纯良的模样,乖巧地站在那,任人宰割。
她却找不到理由宰了她。
无数双眼睛盯着,看惯了长宁宫与香彻宫较量的妃嫔、新来的秀女、满苑的侍卫宫人!她心里就是再恨,也不能不讲理法。
“侍卫,今晚可看见有人出入小雅别苑?”
“回,回太后,有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来过,一直没有出去。”侍卫头上已开始出汗。
虞挚不愠不火,淡然回头看了看东临,东临见火烧到自己身上,早就哆嗦得站不住,不消吩咐便跪下了,“太监模样的那人,就是小的,小的不折不扣就是个太监,贱名东临,在香彻宫侍候……”
“那太监比他黑。”侍卫忙道。
东临要哭了。说自己脸上抹了灰,谁信?真是几百张嘴都说不清了。早知道个人卫生这么重要,他死也要出门之前洗把脸。
“天黑,有可能看得不真切罢。”索性虞昭容开口了,淡淡地替他把过错带了过去。东临立刻感恩戴德如获新生,赶紧闭了嘴生怕再惹出麻烦。
“还有一个男人进来。”侍卫使出杀手锏,言之凿凿,“是御医江潮平。”
太后双眼一亮,精神为之振奋。而一直沉默的静妃也忽然开了口,“那么人呢?”
“这……”侍卫汗如雨下,太后刚刚每个房间都看过了,分明没有别人。
“不会是又看错了吧。”静妃冷冷问道,神色间已有了怒意,“事关后宫清誉,你这样不负责任信口开河,可知道会带来多严重的后果?”
“小的不敢。”侍卫跪伏在地,连声请罪。
“皇上离宫,严加防范也是应该,娘娘不必动怒。”虞挚站在台阶上发话了,“不如命人去太医院,一看便知。”
静妃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转向太后,恭顺温柔里说不出的冷淡,“臣妾应该避嫌,请太后派长宁宫的人前往吧。”
太后本来还想揪住江潮平这条线追查到底,听她们一唱一和,知道这方面也早就被料理好了,只怕要无功而返。她不甚关心地派了个人,心下盘算着其他。
“臣妾拜见太后。”这时一个端静的声音传来,人群闻声闪开,只见是宫素鸾寻了过来。她抬眼就看到了瀚景王,走到他近前行礼,“臣妾拜见王爷。”
“你去哪了,叫本王好找。”瀚景王平时饶是怜香惜玉,此刻也带着一丝不耐,明显是觉得惹麻烦上身十分晦气。
“臣妾一不留神,没跟上王爷。”宫素鸾如实答道,此刻也注意到了周围的剑拔弩张,看见虞昭容也在,她不由关切,“出事了么?”
“本王没事。”瀚景王气度悠然,不忘落井下石,“倒是虞昭容,不知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小雅别苑,连皇祖母都惊动了。”
宫素鸾不知发生了什么,然而看瀚景王怡然自得置身事外的样子,知道虞昭容必定有了麻烦。她不由拉了拉瀚景王的衣袖,求他不要再添油加醋。
虞挚反而冷哼,“小雅别苑本就在香彻宫附近,本宫在这里理所当然,见到王爷才真真是意料之外。”
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稳,传入每个人耳中。大家的心都提了起来,虞昭容和瀚景王面和心不和,今天终于明着打起来了。
“都别说了!”太后头痛不已,今晚的捉奸她本来胜券在握,侍卫也是眼睁睁看着人进去,不光一个奸夫,还有个半路杀出的御医江潮平双重保险,所以不论捉出个什么都足够她给虞昭容定罪。
可怎么就偏偏误打误撞了瀚景王?
“如美人,当初你是怎么跟哀家说的?”太后毕竟老成,这一问便将干系转到如美人身上。
如织僵硬地走出来跪倒,“当日香彻宫的陈泉到臣妾处告密,说,说虞昭容与人私通。”她抑制着颤抖,声音越来越低但还是很清楚。
“大胆!”静妃佯怒,指着如织,“你诬蔑昭容,可知罪!”
“臣妾不敢,太后可传陈泉,一问便知。”如织犹抱最后一丝侥幸,就算虞昭容算到了陈泉告密,将计就计,她也可使陈泉出来对峙,到时便能像太后把责任转嫁给她一样,把起因都推到陈泉身上。她如美人不过是接到举报,秉公调查罢了。
虞挚轻轻叹了口气,冷眼看着如织。如织低着头始终没有抬起。
“好,现在就去内侍省提人。”太后一咬牙,不管有没有几成把握,她都要试一试。皇上不在,好不容易抓到虞昭容的把柄,此刻不查更待何时。
“虞昭容,哀家去你的香彻宫坐坐。”
“臣妾谢太后赏光。”虞挚慢慢福身,面容宁静。
人群熙攘了起来,纷纷往后退出别苑。栗月临站在外围看不清楚,不由兴奋地揪住前面的姐妹问道,“怎么样了?定罪了没有?”
“到香彻宫去接着审。”
栗月临不解,“还有什么好审的,不是人赃俱获了么?”
前面的女子笑了笑,不答话。苏玉芍扯了扯栗月临的衣袖,“姐姐,抓出来的人可是瀚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