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兩人走後,江北馳收到了宋迎心的訊息。
大概是被自家哥哥逼著,宋迎心以道歉為前提發了訊息,但似乎是不死心,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問:“北馳哥,你現在喜歡的人是不是淺海姐,只要你承認,我就徹底死心放棄。”
站在路邊等車的男人手裡夾著根煙,看到訊息本想當沒看見,但小女孩不屈不饒,緊追不捨又發來一句,“就算是暗戀我也認了。”
殺伐果斷是江北馳對桃花劫的態度,他咬著煙,微瞇起眼,單手在手機上快速回覆,
【對,我是暗戀妳淺海姐。】
想了想,似乎覺得不夠殘忍,又補了句,【從被她甩了之後開始,現在依舊是。】
他的表情嚴肅得近乎殘酷,裴淺海摸不透他在跟人說私事還是公事,只覺得腦子一片暈,得靠著公車站牌桿子上才站得穩。
酒精在身體的催化下越來越蒸騰,腦袋開始隱隱發疼,裴淺海終於懂了,原來靠酒精麻痺是錯誤的,但明知方向錯誤,人的本性依舊會像飛蛾看到熱火,執著飛撲。
可眼前人不是火,他是月光,清冷,卻暖。
人的本能是往美好事物靠近,難得月光降落凡間施捨恩典,她怎麼能不動心。
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她一步一頓慢慢往他的方向走,在他毫無防備時,慢慢伸手,擦過他身上那件厚重的衝鋒衣,從後背輕輕抱住……
終於,她擁抱住月亮。
身後突然貼上一股溫熱,熟悉的馨香淡淡傳來,正低頭打字的江北馳一愣,懶散輕慢的面孔上慢慢露出一絲難得的錯愕。
像是被日光擁抱,周身慢慢襲上一片融融暖意。
他慢慢回過頭,看到裴淺海閉著眼睛擁抱著自己,表情一點一點陷入不確定,男人喉結緩緩滾動兩下,連帶聲線都冷硬起來。
“裴淺海,誰教妳從後面偷襲男人的?”
但女孩閉著眼,全然沒聽見。
她陷入自己的夢境裡,一場不想醒來的夢。
……
江北馳想,他解過最難的方程式、讀過最艱澀的文獻、站過全世界醫者都嚮往的大學殿堂,卻解不開一道名為裴淺海的難題。
那一夜,江北馳背著她走回家。
西京的夜晚很祥和,回家路很長,夜卻很靜,地球彷彿因為她沉睡而停止了轉動。
她睡得相當安穩,靠在他頸邊的吐息規律,臉頰紅撲撲的像是上了上好的腮紅,紅得想讓人犯罪。
江北馳甚至可以數出她的心跳數,因為她貼他是如此的近。
他刻意挑了小路走,不想路過的計程車為了攬客按喇叭驚擾她。
接近家的方向時,江北馳突然停下腳步,站在路上看著已經升至天空中央的月亮很久很久,不確定此刻是誰的夢境。
如果是夢,那他祈求再長一點。
路短夜長夢更多,裴淺海一直睡到凌晨五點半,聽到廚房有聲音時就醒了。
裴淺海緩緩睜開眼,很快就意識到昨晚幹了什麼事,她趕緊掀開被子下床朝廚房走。
廚房的門被關上了,抽油煙機聲隱隱作響,吐司跟雞蛋的香氣伴隨咖啡從細縫飄散出來。
她把手搭在門把上,還沒施上力氣,拉門已經從內被拉開,江北馳端著一個餐盤正要往外走,一不留神直接跟她迎面撞上。
江北馳悶哼一聲,雙手還是快速環住她的腰穩住步伐,慵懶的嗓音在上頭懶懶調侃,“幹嘛呢,醒來就對我投懷送抱的。”
“……”
看他身上還是穿著那件她送的生日禮物,裴淺海有片刻的怔愣,腦子裡被灌入的酒精蒸發了不少,回神才發現他的下巴被她馬尾上忘了拆的髮夾給劃開一道口子,正隱隱滲血。
江北馳似乎無所覺,繼續把早餐端到桌上,她忙喊著他,“江北馳,讓我看一下你傷到哪裡。”
男人步伐一頓,帶著一種詭譎的表情轉過身,曖昧笑起來,“裴淺海,妳以為妳昨晚睡了我?”
裴淺海懶得理會他的騷話,打開客廳大燈,將他強拉過來,果然看到他下巴處有一道傷痕,在他說話的當下,血絲正爭先恐後往外冒。
她心底著急,說話跟著結巴起來,“你、你去那邊坐下,我給你上藥。”
因著她這句話,江北馳才察覺下顎的刺痛。
他走到浴室看了下傷口,隨手抽了張衛生紙按壓兩下,淡淡的血絲印在紙上,本來也沒什麼,但看她帶著緊張的模樣翻找藥箱,他緩緩將笑容凝住,俊顏臉上慢慢露出一絲痛苦的表情。
“不說不知道,確實是有點疼,妳說,傷口會不會感染破傷風什麼的?”
這麼一胡扯,裴淺海確實緊張了。
打從搬入這間房子開始,江北馳就不斷往家裡塞東西,每塞一樣就要喊她過來熟悉熟悉位置,說怕要使喚她時她不熟悉位置服務不到位。
果然在他孜孜不倦的訓練下,裴淺海熟門熟路從電視櫃下的抽屜拿出藥盒,找出一盒白色軟膏後轉身走向他。
“你去坐好。”裴淺海捧著藥盒回過身,看他遲遲不動作,站在鏡子前光顧著審視自己下巴時不禁一陣來氣,“江北馳!”
她心裡面有氣,那氣還是昨天晚上帶來的,但別人惹她生氣她可以置之不理,可她自己惹自己生氣時,她根本無能為力。
被她這麼有脾氣的一通喊,江北馳竟然生出一種沒來由的踏實感,環胸站在那,朝她壞笑,“再喊我一次啊。”
“江北馳!!”裴淺海提高音量,一向平淡的臉色微微發紅,“你不想感染就別光站在那。”
江北馳到底沒再鬧她,桃花眼收住蠱人的笑,坐回沙發上,長腿岔開分在兩側,朝她勾動手指,“過來吧。”
那大爺的坐姿確實看得人惱怒,但事有輕重緩急,裴淺海拿著藥膏跪坐在地毯上,撐起大腿朝他靠過去,只是還沒觸碰到人,又聽他拖著腔調懶懶指揮,“別用棉花棒,用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