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番外:墨城往事
第16章番外:墨城往事即墨彦的本意只是拿下墨城,没想过朝廷会顺带把他的终身大事也解决了。
从这点来看,皇帝还是相当够意思的,至少他那些光棍部下对此都很艳羡。
墨城的气候比不上中原,娇贵的宗室之女只怕是难以适应。身边的人都劝即墨彦为即将到来的城主夫人新建住处,好让她住得舒适一些。即墨彦那时候正在建造城主府,却没有半点为未来妻子规划安排的意思,随口道:“不过是册封的公主,又不是真的公主,哪有这么精贵。”
大家私底下都在传,以后城主夫人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
这年春暖花开,墨城居然没有如往年一般受风沙肆虐,天气像是被驯服了的野兽,出奇的乖巧。长安的送亲车队一路平安无事地抵达了墨城。
即墨彦跨马在城门口,身上没有穿喜服,依然是一身铠甲。他已年近四旬,但眉目英挺,面白无须,因常年作战而身材健硕,如今戎装在身,仪表堂堂自不必说,周围不知有多少墨城女子对他暗送秋波。
车队缓缓停下,一名太监捏着尖细的嗓音战战兢兢地宣布公主送到了,他打马上前,毫不客气地揭开了车帘。
别说送亲队伍,就连墨城的官民都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料想那位新娘是个养在深闺的金枝玉叶,定然也会失声尖叫才是,可大家却只等到即墨彦松开手退开时那张错愕的脸,车中一片平静。
过了片刻,车中有只手伸了出来,接着是整个人。身姿窈窕的少女像是早春探出院墙的一枝迎春,落落大方地迎着众人的目光,扶着车门站在车上。
她也没有穿喜服,而是一身朴素的罗衣,甚至连花纹坠饰都没有,发髻上也没什么珠钗配饰。
大概这就是即墨彦吃惊的原因。
他捏紧缰绳,斜睨着少女:“公主成亲为何不着喜服?难道陛下是故意派你来羞辱我的吗?”
送亲队伍里的官员吓白了脸,公主却桀骜不驯地笑了一声:“夫君着戎装来迎亲,算得上将才本色。妾身朴素出嫁,岂不也当得起一个节俭美德?”
即墨彦愣了愣,忽然一手撑在腰际哈哈大笑:“陛下真是给我选了个好夫人啊。”他霍然打马上前一步,伸手揽了她的腰,将她放在马上,策马便走。
街上的人又吓得不轻,这哪像是贵族成亲,简直是土匪抢压寨夫人啊!
任何新婚夫妻都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的,可即墨彦那天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将新婚妻子掳劫一般带回了府中后居然就不再过问了。
新婚之夜据说他和部下喝得酩酊大醉,府中下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认定这位城主夫人必然是独守空闺一整夜。既然这么不受城主待见,下人们伺候起来也就不太上心了。府中自持有姿色者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占据城主的枕边江山。
即墨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位新夫人他本也保有戒心,存心想看看她的反应。
哪知新夫人的反应是没有半点反应,她从入府第一天开始就开始自发自觉地接手府中大小事务,操持一切内务,俨然一副贤内助的模样,明明府中人对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却像是一无所知一样,时时刻刻都笑脸迎人。
即墨彦自然有些挫败,故意冷落了她大半个月,结果悄悄在远处一观望,人家依然是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哪里有半分期期艾艾?他也不是没见识过女人的毛头小子,可对这个新婚夫人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看着她比自己小很多岁,怎么心思却如此难以琢磨呢?
那日他在边界军营巡视,管家忽然来报说府上出了些事,请他立即回府处置。
即墨彦早吩咐过没有大事不可打扰他,既然管家会跑来,说明不是小事。他匆匆赶回府上,才得知几乎一月没见的新婚妻子已经被赶去最偏僻的西北角院落居住。
他眼下的府邸虽然算不上奢华,但等级区别还是十分明显。原本公主之尊的妻子住在坐北朝南的正院,与他同处一处,如今却被赶去了那样偏僻的角落,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一样。
即墨彦虽然对这位公主心思怪异,但自己妻子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被奚落冷待,自觉脸面也挂不住,一回到府上就将肇事者叫过来问话。
几个近侍丫鬟在他跟前站了一圈,即墨彦一眼就看出是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没想之前不闻不问,倒演变成这样了。
“怎么回事?你们连城主夫人都不给面子,是不是也不给我这个城主面子?”
为首的大丫鬟娇俏地笑道:“城主这可是冤枉我们了,人家可是公主,我们哪有那个胆子去动她?是公主自认理亏,这才搬去偏院居住了,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呐。”
其余几个丫鬟点头如捣蒜,眼神里丝毫没有畏惧之色。
即墨彦皱了皱眉,先遣退了这几人,私下问过管家,还真的是公主自己要去偏院住的,而起因不过是和丫鬟之间的争风吃醋。这下他越发不高兴了,新婚当日觉得她表现得挺异于常人的,本还高看了一眼,没想到也和其他女人一样。如今弄得这般没有退路,是嫌弃他冷落她呢,还是故意摆脸色给他看?以退为进不成?嗬,他又岂是个会被威胁的人?
听完前后经过,即墨彦万分悠闲地抿了口茶道:“随她去好了。”不如就借机会让她彻底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好了。他不无幸灾乐祸地想。
那几年若羌的贼心很明显,整日蠢蠢欲动。即墨彦在府上待了一宿就赶去了军营,临行前还叫管家假模假样地去劝一下公主,大意是夫君我太忙啦,没时间亲自来开导你,但还是特地派人来请你了,不如就识时务地搬回去住吧,反正都给你台阶下了。
即墨彦猜测她第一回见面就敢跟他针锋相对,绝对不会吃这套。果然,公主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然而等他再回府时,赫然就见到数月不见的妻子好端端地坐在厅中上首,白面红唇,神清气爽,不像半分受过委屈的模样。
他解下披风,连洗去手上灰尘的心思都没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神色,却只看到一张气定神闲的脸。
“夫君这些时日保家卫国辛苦了。”她命人端来热水,亲自过来伺候他净手。
即墨彦这才注意到之前一直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全不见了。
公主注意到他环视四周的眼神便笑了:“夫君在找什么?那几个丫鬟?都被我逐出府去了。”
即墨彦皱眉:“逐出府去了?她们做什么了?”
“自然是犯了错。”公主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料想夫君也不会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若是你不相信我的办事能力,我自然也该悉数禀报,请你定夺。”
即墨彦心里过了一下,他的确是不喜欢操心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每日军务外患就够烦忧的了,于是换了个口吻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将人逐出府去罢了。”
“夫君该知道前些时候我可是自罚住去偏院的,他们风头明明在我之上,却被我逐出府去了,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对错吗?夫君自有夫君的行事准则,我又何尝不是呢?”
即墨彦看了一眼管家,后者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公主将绞过的帕子递给他擦手:“夫君要的是府中宁和,无后顾之忧,瞻前顾后做什么?”
即墨彦不禁挑眉,看了她一眼,她脸上依然有笑,眉眼精致,却隐隐有股英气。他忽而笑了,挥手遣退左右,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手掌贴在她腰间,柔软如丝,盈盈一握,不禁又加了些力道,直将她扣入胸怀。
“公主行事雷厉风行,果然深得我心。”
公主偎在他怀里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仰起脸来,笑颜如花:“如此说来,你我是天赐良缘啊。”
即墨彦轻轻嗅了嗅她发间清香,暧昧地贴在她耳边低语:“为夫还不知道公主闺名呢。”
公主大名李道成,封号道成公主,取这名字是因为其父——当今圣上的堂兄,是个狂热的修道者。她软软地靠着即墨彦,轻轻道一句:“妾身乳名唤玉。”言语间不知含了多少浓情。
明明有英气之处,却又陡然展露柔情,饶是以即墨彦的阅历也有些心驰神摇。
这晚他终于宿去了新夫人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