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脱险
虽已是深更,祈合宫院落内,镜辞书房的方向,依旧是灯火通明。
楚镜泫踏入院内的时候,特意嘱咐守在门口的宫女内监不必声张,只在走到书房门前时才象征似的让宫女通报了一声。
镜辞很快亲自相迎,略显疲惫的神色难掩眼神中淡淡的戒备。
镜泫却只微微一笑,“见过皇兄,此番前来多有叨扰,还望皇兄恕罪。”
心知他是有话要说,镜辞很快屏退左右将他请进门,却也不急着问他什么,只是状似感叹道,“明知道是趟浑水,为什么还要来这一趟呢,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镜泫只微微一笑,并不意外于他会有这番说辞,“那日寿宴后,我曾告知皇兄,望皇兄引之为戒,可惜……”说到这里只轻轻摇了摇头,“我刚刚去过刑部大牢。”
毫不意外地见到话音落地的那瞬间镜辞神色的波动,浅浅一叹,“病来如山倒,皇兄,镜涵差不多……已到极限。”
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地转过身子背对镜辞,因此并未再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只过了片刻,镜辞平静到似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现下所有事尚无定论,镜泫不必多言。”
镜泫一贯清冷的声音里此刻却似乎带上了三分笑意,“即便皇兄已然知晓我近几日所为,却到底依旧对我有所戒备,也罢,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便就此告辞。”说罢便当真径自往门外走去。
片刻后,却又听到镜辞的声音,很低,似乎带着些许犹豫,“镜涵他……”
镜泫的脚步只稍稍停顿,“再三日。”
到了第二日,甚至不用镜辞命人去探听,“七殿下病重”的消息已经传遍宫闱,听闻刑部尚书亲自到御书房向皇帝求情,称镜涵病情过重求他下令将镜涵放出来只软禁在他自己的栖霞宫内并派太医好生医治,然而皇帝的答复却依旧只有冰冷的一句,“在镜渊醒来之前不准放他出来,也不必再让太医过去,他便是死在牢里,也是罪有应得。”
皇帝此言一出,众人便各自有了思量。即便之前也有不少人有心想要求情,此刻却也再不敢去触皇帝的逆鳞。
而最令人吃惊的是,镜辞那边竟是没有任何动作,不仅并未为镜涵求情,似乎连进一步查探真相的意愿都没有。
虽然这几日里,因为这件事亦因为三皇子楚镜浔的步步紧逼,镜辞承担的压力和面对的困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众人心里也都暗暗猜测他心中必定对镜涵着恼,但是任谁都没有料到,他竟当真会绝情到如斯地步。
当天夜里,浅歌悄悄到了刑部大牢里,自然是少不得打点一番,好在当差的人也不打算为难她,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了她进去。
镜涵侧躺在榻上,微阖着双眼,倒是很安稳的样子。
这一整天浅歌的心一直悬着,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径直往他身边跑过去,看着他清减不少的模样,只觉得眼眶一热,开口的时候虽然极力克制还是带出了一点儿哭腔,“镜涵……”
镜涵这才睁开眼睛,神色意外地一片清明。他先是机警地环视了一番,旋即展开一个微笑,“我没事,别担心。”
浅歌的手指已经搭到了他的腕上,片刻之后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镜涵?”
镜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笑道,“都说了我没事。”
浅歌的眸子里有鲜明的不解,镜涵倒是不打算瞒她,简单地解释了一句,“这些都是四皇兄的安排。”
知道在此地不宜多言,浅歌并未追问什么,只是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荷包放到他手里,“来的时候也不敢声张,就没带药箱,这有几颗清心丸你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镜涵接过来小心地收好,轻轻一笑,“多谢,不过……”他并未继续说下去,沉默片刻才又道,“皇兄他……”
提到镜辞,浅歌心中也是一沉,那日听闻镜涵被关押之后她立刻到了祈合宫,镜辞却对她避而不见,接下来的这几日也依旧如此……
只是此刻浅歌终究还是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只打起精神笑道,“你放心,我相信镜辞哥哥一定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镜涵却只是轻轻一叹,“这是如此一来,皇兄要面对的,恐怕……”
即便是面对现下的境况,他心里最记挂的,始终还是镜辞!浅歌心里有些细碎地难过起来,却是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分毫,“先别担心这个了。”
镜涵点点头,“嗯,你先回去吧,被人看到也不好。还有……别担心我。”
虽是亲自确认了镜涵的身体并无大碍,浅歌的心情却依旧丝毫都轻松不起来,好容易捱到了天亮,还是忍不住到祈合宫走了一趟。
方走到门前,元禄已经迎了上来,恭敬的声调里带着些歉意,“浅歌小姐,太子殿下吩咐……”
浅歌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殿下不愿意见我,但是我有话一定要当面跟他说,你放我进去,即便是有什么,由我来担着便是。”
元禄不由得面露难色,“浅歌小姐……”
浅歌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正欲自他身边绕过,远远地却见镜辞朝这边走了过来,“元禄,你下去吧。”
元禄暗自松了口气,见礼之后赶忙退下。
镜辞看看浅歌,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只是轻叹一声,“先进来吧。”
浅歌沉默地跟着他走到正殿坐下,一句“我昨天去看过镜涵”还未说完,就见得元禄跑了进来,似乎也顾不得礼数了,“启禀殿下,飞霜宫那边传来消息,五殿下……已经醒过来了!”
镜辞只觉得眉心一跳,下意识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到什么似的稍稍停顿片刻,“浅歌,你留在这里等消息。”
知道自己不宜在那场合出现,虽心中焦虑不已,浅歌还是很快点头,“好。”
祈合宫与飞霜宫相距不近,饶是镜辞一路奔去,等到踏进院内之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镜辞心里一沉,虽然镜渊能醒来是件好事,但是如果他一口咬定……
他忍不住就想要往内室走去,却被伫立在门前的楚镜浔拦住,似笑非笑道,“皇兄才到可能不知道,父皇方才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镜辞有片刻的疑惑,旋即明白过来,此刻父皇应当正在镜渊的寝殿之中,说是探望,其实更是问询那日之事吧……
看着楚镜浔那带着三分笑意似乎还有些志在必得的神情,镜辞心中一寒,努力地克制着想要直接冲进去的冲动,脸上焦虑的神情却再也掩饰不住。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到站在角落位置的镜泫身上,那人依旧是一派淡然清冷的模样,而他竟也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宁静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镜辞迅速地敛了心神,整个人的神色都平静下来,向一旁的楚镜浔示意之后退后了两步,只做安静等候的模样。
足足有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一直紧闭的寝殿大门被从内推开,皇帝信步而出,“镜渊伤势颇重,现下虽已醒来,但不宜劳累,你们便不要去打扰他了,过些日子再来吧。”
众人自然是纷纷应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皇帝微微一怔,才想明白事情的原委,“另外,命人将镜涵带回栖霞宫,自今日起禁足两月。”说着便向外走去。
这样一来,虽未直言事情始末,众人心中也有了个大概,又是得其命令不准叨扰,此刻便也纷纷散去。
镜辞依旧是在上次那水榭处寻到镜泫的,“镜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