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邂逅
莫黛将调好的粉红灰雁递给坐在小吧台前的女人,目光流转过她黑色短旗袍和干练的盘发,最后停在她淡雅的眉目间,开口戏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果然是只不折不扣的老妖精。”
女人接过酒杯,就势抿了口酒,微微的笑:“也才几年时间,你修为越发精进,果然是位道法高深的小仙家。”放下酒杯,右手无名指下意识的擦过左手戴着的戒指。
莫黛撇嘴:“得了,少给我灌迷魂汤,咱们亲哥们明算账,最多看在池教授面子上,给你打九五折。”
女人笑容深了几许:“好吧,我更正,你不是仙家,你是玻璃耗子铁公鸡,是具备新社会品德风貌的市侩奸商。”
有的人相识一辈子,却不了解彼此;有的人一见如故,也只寥寥几面,已引对方为知己。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女人,多年不见,却是她的知己――莫黛从不怀疑这点。
“外面海阔天空多逍遥,怎么舍得回来这没啥风光的小地方。”
女人蹙眉,并不认同莫黛的说法,却也只是说:“听说今年南山的枫叶会红得很艳,当然要回来。”
莫黛撇嘴:“去年的枫叶红得也艳。”又说:“这里的枫叶,哪年都艳。”最后补充一句:“何况,现在离枫叶红时,还早呐!”
女人微微前倾身子,刻意把声音压低三分:“或许我是要为进行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而预留时间也说不定呢?”
莫黛见她神态是千帆过尽后的恬然,跟着笑起来,自吧台后探过身,将手搭上她肩头,声音却是低哑的:“欢迎你回来,易安。”
易安轻点了下头:“嗯,我回来了。”
莫黛收回手,替自己倒了杯原酒:“知道你回来,池教授一定很开心。”
易安坐直了身:“你们认识多久了?”
莫黛不假思索:“到枫叶红时,整好十年。”又有点疑惑的:“干嘛?”
易安笑她:“教授?都认识那么久了,你还是这样抬举他。”
莫黛低下头去,好像是在看杯中的酒:“他说过的,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是打算一辈子待在研究所的。”
听莫黛这样说,易安恍惚了会儿才接口:“在小池还当小屁孩那会儿,就为自己规划好了人生进程,他在这方面本来就很有天赋,如果按照既定目标前行,或许现在已经冲击过诺奖,哦,他还曾信誓旦旦的跟我说:‘等着看吧,我池北亭一定会在人类对生命的探索史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一声轻叹:“可惜了……”右手无名指再次抚过左手的戒指。
莫黛挑眉:“池教授能说这样的话?”
易安笑笑:“他也年轻过啊。”
莫黛赞同:“也是,儿子都那么大了,当然不可能再让人看见他轻狂的一面。”
易安有些诧异:“儿子?”
莫黛不可思议的问:“你难道不知道他有个儿子?”
“我还真不知道他连儿子都有了。”做回忆状:“算算也有些年没联系,不清楚他现状也正常。”
“我见过那个男孩儿,长得十足漂亮,很像他。”说完之后,有点愤愤的:“遇上你这样的朋友,还真够倒霉的。”
易安点头:“是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遇上了个我这样的朋友。”
莫黛又探过身来拍她肩膀:“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缩回去,端起酒杯抿了口:“就算你这些年一直在外头飘着,不知道他儿子,总该知道他老婆吧?”话落,愣了片刻,跟着释然一笑――能像这样泰然自若的问出口,看来自己真的放下了。
易安不解的:“他老婆?怎么?”
“听说他老婆自打生了儿子后,身体就不大好,这些年一直住在疗养院,都没几个人见过她,就连当年他们结婚时,也只邀请了极个别的亲友办了场家宴,你和他交情不浅,应该也有邀请你吧?”
易安摇了摇头:“我记得好像是我窝在医院里当活死人那会儿,他结的婚,你觉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我,有能力去参加婚礼?”
莫黛想也不想的接话:“我觉得你应该找人抬着你去。”
易安慨叹:“真残虐啊!”右手搭靠着左手,无名指逗留在戒指上,轻轻摩挲。
莫黛注意到易安的手,端起酒杯,轻轻摇晃,似不经意的:“刚认识池教授那阵儿,就听他说过,这地方很多人戴戒指,并不怎么讲究规矩,在你看来,把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该怎么理解?”
易安闻声低头,见到手上动作,出了会儿神,才移开右手,举起微攥成拳的左手,让戒指上淡雅的蓝钻贴上心口,偏着头看莫黛,一字一句:“我相信,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根血管,可以直达心脏。”
喝着酒的莫黛呛着了,老半天才缓过来:“别搁老娘面前装嫩扮天真,那些女娃娃们的春花秋月不适合你。”
易安无所谓的摊手:“你看,每次我说实话,你都不信,偏偏总觉得我信口胡诌的全是真的,真是跟你没法交流。”
不等莫黛反驳,一个做服务生打扮的男孩推门而入,抢在莫黛质问前出声:“莫姐,大厅出了点事,贺哥压不住了,让我上来找你。”
莫黛敛了笑容:“什么事?”
服务生看了一眼易安,他没见过她,不过他很清楚,能让莫黛在休息室隔间小吧台里招待的,绝不是一般客人。
“有人来砸场子,报警十多分钟了,还没见着警察,倒是又来了两拨混子,把咱们的人都堵在外头,贺哥说,看这架势,他们是铁了心要废了小七。”
莫黛伸手揉了揉额角,歉然的看着易安:“我去一趟。”
易安点了点头,不过她也没留在原地等她回来,而是跟她前后脚出了门。
走在前面的服务生和莫黛解释着事情经过:“他们十几个人,一来就直接找上小七,说要点歌,刚开始说了几首,咱们没听清,不过贺哥看情形不对,凑了过去,就听他们又点了首《吹喇叭》,当时小七的脸色很难看,他说这首他也不会。”
莫黛冷哼:“这茬找的,真够低级的,接着说。”
“嗯,贺哥说小七是新来的,这类歌确实不会,他们要实在想听,不如换他来唱,他们就说小七装逼也不看看场合,还当自己是个‘角儿’呢,其实就是个出来卖的。”
“然后怪声怪调的警告贺哥,说乱七八糟的人少跟着搀和,他们今晚还就要听小七唱,不会就现学,接着就把小七拽进大包厢,放了首《今晚硼你》,让小七跟着唱。”
“小七站着不动,一胖子就敲碎了个酒瓶子,在小七眼前比比划划,小七抬手一搪,那瓶子就扎在胖子自己的左胳膊上了。”
听到这里,莫黛直接爆粗:“那么多人欺负个孩子就够无耻的了,还要占个正当防卫的由头,真他妈的当了□□,还想立牌坊。”骂完才想起问:“对方什么来头?”
“贺哥说带头的那个好像是赖耙子。”
莫黛止步,转头看服务生:“赖耙子――郎伟业手底下那个?”
服务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