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荆棘鸟
这沉默好似凌迟的刀子,一刀刀刮在石岩的身上,万箭穿心的疼痛,剥皮抽骨的空乏。
温鹏侧过头去,此刻他背对着石岩,所以她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肩膀,那么寂寥,`佛蒙古草原上的狼王,孤傲却也骄傲。
温鹏一直这样站着,挺拔的背影,一动不动,石岩不敢出声打扰,她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佛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那里空落落的,一下下撕扯的疼。
许久,温鹏突然转过身来,他面对着石岩,没事人一样的笑着,那森白的牙齿在夜色中明晃晃的有些刺眼,然而最刺眼的,却是他微红的眼眶。
“走吧,师姐,我送你去见他。”
温鹏率先上车,他快速的发动引擎,侧过头来,含着笑望向石岩,被浸染过的眼眸,明亮似秋水。
石岩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她快速的跳上车,然后用力的关上车门。
温鹏发动了汽车,黑色的奥迪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飞驰而过,茫茫的夜色中,只留下车尾处的一抹烟尘和暗黄色的灯光。
温鹏的脸始终维持着笑容,但心却犹如凌迟,他就要将他心爱的女人送到别人的怀中了,然而他却无力挽留,他几乎拼尽了全力去爱,连命都舍弃了,却仍是等不到她的爱。
只因那该死的晚了一步吗?只因晚了几日的相识,他便永远都无法走进她的心了吗?他不甘心,让他怎么甘心?
早在爱上她的一刻起,他已经挖出了自己的心,卑微的捧在了她的面前,如今让他怎么收回去?他收不回去了。即使收回去,也再归不到原位了。
晚了,真的晚了。
她可以选择爱他或者不爱他,然而他只能选择爱她或者更爱她。
他没得选,他已经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歇。
他的爱就如同他创建的帮会名字一样。
荆棘鸟。它一生只唱一次歌。但歌声却比世上任何一种生灵的歌声都悦耳,从离开巢穴开始,它便不停执着的寻找着那棵专属于它的荆棘树。
荆棘树上,它在旁逸斜出的荆棘刺上放声歌唱。泣血而歌,婉转如霞,天地间所有的歌声霎时间黯然失色。一曲终了,荆棘鸟终于气竭命陨。
荆棘鸟以生命为代价谱写着一生的绝唱,执着、无畏而又悲怆的追求。如流星滑落、飞蛾扑火。
你可以说它悲壮,但决不可以说它悲哀,因为它比谁都活得有意义,比谁都活得畅快淋漓。
温鹏不敢再看石岩的脸,他怕看到她脸上绝情的模样,他怕再看一眼,他就会忍不住狠心的困住她。让她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他比谁都清楚。他留不住她,除非折断她的翅膀,否则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强留住她,可是没有了翅膀的师姐还是他心爱的师姐吗?
他怎么能忍心伤害她,他宁愿折断自己的翅膀,匍匐在她的身边,也舍不得她经受一点点的伤痛。
师姐,你要飞,我便看着你飞,不管你在那里,不管何时,只要你需要,只要你回头,我会永远站在这里。
我们之间,永远只隔着一个转身的距离。
…………………………………
石岩不敢再看温鹏的脸,她别过头去,闭着眼睛假寐,车子在山路上奔驰,偶尔经过的车辆,灯光一闪,便飞快的错身而去。
在那稍纵即逝的车灯映照下,车窗反射出石岩苍白的脸庞,尖尖的下巴,紧闭的双眼,纵横交错的泪痕。
温鹏,别怪我狠心,只是有些东西,我真的给不起。
忘了我吧,你值得更好的人。
…………………………………
温鹏将车子直接开到静心斋的门前,预料中的,他们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想必陆飞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呵呵,师姐终于将他狠心的推开,不顾一切的奔赴他的怀抱。
温鹏停车,然后熄火,却没有下车,他无力的背靠上座椅,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石岩沉默,她望着温鹏苍白的脸,狠心割舍下心中的痛楚,毅然决然的将手伸向了门把手。
门拉不动,中控锁没有打开。
石岩转头,望向温鹏,温鹏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他对上石岩的目光,眼神闪了一下,有些脆弱,有些茫然,他犹豫着,挣扎着,终究还是按下了中控锁的按钮。
‘滴!’车锁打开,石岩手搭在车门上,只迟疑了一秒,便毫不犹豫的拉开。
“师姐!”
温鹏突然一把拉住石岩的手,他没有控制好力度,攥的死紧,疼得石岩本能的一缩,却根本抽不出手来。
石岩一言不发的盯着着温鹏的脸,她也不挣扎,只是仍由他抓着,但温鹏却渐渐松了力度,只因她眼底的凉意,让他心寒。
他心痛如绞的闭上眼睛,心里想要放她走,但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他根本舍不得放开。
石岩挣了一下,却挣不开,她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另一只手,一根根的掰开。
修长的手指,苍白的近于透明,每一脉血管都清晰可见,他紧紧抓着,关节发白,却在她的蛮力下,一点点的剥离。
手上的束缚一旦解除,石岩立刻转身离开,她不能停留,她不敢停留,她无法停留,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停留的资格。
师姐!
温鹏望着她绝然消失的背影,无声的呼喊着她的名字,他终究留不住她。
颓然的倒在座椅上,温鹏突然笑了起来,从小声的闷笑到放声大笑,他笑得不可自抑,甚至笑得眼泪飞溅。
笑声戛然而止,温鹏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死一般的沉寂,温鹏无力的闭着眼睛,看着她离开却无力挽留,他连呼吸都觉得刺痛。
师姐,对不起,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想放手,对于你,我永远都学不会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