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半个时辰犹如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远,芷聆后来在舒季清的怀里睡去了,他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窗外的天还没亮,合衣走到外室,即墨还在收拾药箱。
一个是当今天子,九五之尊,一个是不问世事,却因为这件事破例的俗外之人。
“朕还有个问题。”舒季清看着他,“皇后的脸,还能不能换回来。”
即墨微怔,似乎是对皇上知道事情有些惊讶,舒季清转头看着屋外,黎明到来,天空微微泛白,这时辰,一片寂寥。
“换一次就已经超过了极限,皇后的身子怕是承受不住。”
“在你来之前,神医谷朕已经查的有些眉目。”舒季清转过身,神情里染了一抹笃定,“这世道只有不想去查的,没有倾尽全力还不能有线索的消息,三十年前一个医术精湛的男子到陇南山林谷中隐居,此后他时常出山,收留年幼的孤儿跟着他学医,当年他在医术上想法奇特,为人所不容,亦是因为不得志,无人认同他的技艺才会隐居。”能够有换脸这样的医术,如今见识到了才会相信,过去是闻所未闻。
“朕不会对神医谷做什么,朕只要知道,施家和你们的关系。”舒季清恩怨算的清明,救了便是救了,妻子的命是他们救的,如今妻儿的命也还得由他们帮忙保下,而施家的事,一样要算。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即墨背起了药箱,“师祖受人恩惠,弟子替他还报,其余一概不知。”
他刚迈步,舒季清的声音传来,“天色确实不早,即太医在宫中的时日也还有不少,改天,与朕好好说说这到底是受了何种恩惠。”能够让人报答到这种程度。
即墨顿了下脚步,很快消失在了门口...
舒季清回到内屋,再也没了睡意。
她查到的,等于他也知道了,家,金家,葛家,还有施家。
这远不是家案子这么简单的事,还牵扯到了国事,百年安稳,舒季清感觉到了有事要发生,当年舒家逼宫夺印,驱逐萧家皇族,屠杀无数相关的氏族人命来镇定朝野。
而今,从他被刺杀,或者在这之前,其实有过数次不成功的行刺开始,都透着一些预兆。
床上的人发出轻哼声,舒季清到床边,芷聆靠在内侧,疼痛过后即便是睡着了,身子还微微发颤,舒季清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安抚睡梦中的她。
不管以前受过那些苦,从今往后,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她...
最后的这半月时间,舒季清都留在了凤阳宫里,而几乎每隔一个晚上即墨都要前来,施针的时候他都陪着她。
他如何还要去计较自己的妻子在太医面前露了背,他唯一关心的是她的安慰,如果可以,他其实并不想要这么孩子。
而这个孩子的降生也来的突然。
五月初的一个上午,芷聆刚刚用过了早膳,正准备由宫女搀扶在屋子里走几回,忽然间猛烈的垂涨感传来,而也就是那瞬间,身下一股湿热,羊水破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比常人更加剧烈的痛。
瑞珠她们赶紧把她扶到了床上,稳婆早就在凤阳宫内侍奉着,很快前来,芷聆不能再下床走动,靠在床上适应着一阵一阵的疼痛。
即墨很快和几名太医守在了屋外。
皇上还在早朝,荣喜赶去殿外请示,桂公公知道皇上心系,随即绕后进殿禀报,舒季清一听要生了,结束了早朝赶往凤阳宫。
就是无边无尽的痛,除了痛,她没有第二种感觉。
稳婆让她用力,芷聆实则已经麻木,就是这垂涨的痛,让她自觉的使力把腹中的孩子往外推,可每这样用力一下,她就觉得自己这身子好像是要两半脱节的撕扯开来,骨骼要伴随着下垂,跟着从她的腰间消失,断裂开去。
芷聆第二次晕厥过去的时候外屋的舒季清坐不住了,他要进屋子里去却被太后娘娘拦住了,最后是白嬷嬷出来带着两名太医入内,舒季清一直看着那门口,站在那前后踱步,心神不宁。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内屋稳婆换下一批纱布,屋子里满是血腥气味,芷聆被扎醒之后气若的很,这痛也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苍白的脸上汗水淋漓,即墨取出扎在她手上的银针,“娘娘,等下十二针后你再用力。”
即墨没有往下说,这样的情况下若在生不出来,那这孩子就只能憋死在腹中,严重一些,一尸两命。
他的慎重芷聆看得分明,无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此时下针早就没有感觉,一阵一阵的痛盖过了所有,伴随着最后一针落下,猛烈的垂涨敢促使着芷聆用力,稳婆的手推送着这个孩子,芷聆憋着气,紧咬着口中的纱布,闷哼了一声,穴位处的针生生被逼出了几分。
不知坚持了多久,随着稳婆开口,芷聆整个人泄了下来,瘫倒在了床上,昏迷了过去...
祈元十三年五月,皇后施氏诞下皇长子,皇上很快下旨封太子,天下大赦。
而此时的皇后娘娘还处在昏迷不醒中,直到孩子洗三她都没有醒过来,太医院的太医召了一批又一批,而即墨给出的回答也很简单,生产的时候她耗尽所有,到底要昏迷多久,还是未知。
当初被救的时候她昏迷了整整一个月,而如今,芷聆在生下孩子后的第十天才醒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不是要见皇上,也不是要看孩子,而是要召见即墨。
她太虚弱了。
靠在床上多说几句话都很吃力,她看着即墨,“你救我的时候,是不是把我肩膀上的胎记也除了。”
“不曾见肩膀上有什么胎记,不过右肩处的伤比较重,连皮带肉被剐了一块。”
听他这么说,芷聆默声了一会儿,“我那伤势,有可能摔成那样吗。”
“像是利器所割。”即墨并没有犹豫,直接的告诉了她肩膀上的伤势不可能是她摔的,是被人用利器所剐。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芷聆深吸一口气,“本宫还有一事请求即先生,神医谷医术高明,去年时大长公主府的驸马出了意外,如今半身不遂,本宫求即先生前去一看,是否还有希望。”
怕他不答应,芷聆又补了一句,“就是前去一看,即先生若是不想治,本宫也不会强求。”
“好。”忖思片刻,他答应了下来。
芷聆松了一口气,“本宫先谢过既先生。”
即墨离开芷聆才让人把孩子抱过来,很快得知她醒了的舒季清也来了,她没那个力气抱孩子,就由他抱着,可他这个新手父亲,在白嬷嬷手把手教了四五回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在手中递给芷聆看。
他的手还颤抖呢,他怕抱不好他,小小软软的一个。
“像你。”舒季清侧身让她看的仔细些,芷聆笑了笑,“也像你。”
“像我们。”舒季清说着时怀里的孩子忽然长大了下嘴,又咂咂了一下,一旁的白嬷嬷笑说是该喂奶了,抱了下去,芷聆躺下来,侧身看着他,“他们在找臣妾身上的印记。”
那不是胎记,她和弟弟身上都有,她是五岁那年爹亲手刺上去的,娘抱着她,她哭了半个多时辰,疼了好几天。
弟弟三岁不到的时候就刺了,她还有些影响,长大之后思远忘记了这件事,直接把这个当成了胎记。
“问过即先生后,臣妾那印记并不是他去掉的,送去神医谷的时候就已经被剐了,那天在家遇见黑衣人,找的应该就是这个。”能够知道她身上有,必定也知道弟弟身上有,家大小姐死了,家少爷还活着,那个黑衣人是不是去了辽北找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