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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他知道她的意思。
成禾真以前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老把爱你挂在嘴边,谁给她带个早餐也能收获到甜言蜜语,招猫逗狗更是要重复好几遍:好爱你好爱好爱怎么这么可爱我亲死。她也曾愤然发表过重要讲话。爱情,这个词太霸道了,爱本来是多种多样的。人和人之间靠荷尔蒙维持的感情,消失最快的东西,竟然占据了主要词根的位置。亲情之爱,友谊之爱,都要为此退半步。
爱的范围很广,可她心里画的圈,能算上‘自己人’的很少。
兰琼梅是最中心的那个。
严格来说,别人以前可以讲,这里算不上你的家,闲言闲语也多。但兰琼梅曾经挡在她身前,把那些话狠丢在门外。
成禾真绝对会为了她在此停留,付出很多。避风港湾一日在,她永不会做背叛的小船。她最近心理负担重,很大一部分是害怕兰琼梅气晕。
“如果姥姥最后还是不同意的话,我就——”
成禾真有些纠结,怕话说出太伤人了,她停留在半途,想换个更合适的说法。
“没关系。”
周颂南抚了抚她头顶,温声道:“我不会让你二选一的。”
“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成禾真眼倏然一亮。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周颂南看了眼时间:“不过现在,你该休息了。”
“好,晚安。”
成禾真撑了把地板起身,忽然被人拽住小臂。
黑暗中,周颂南凝视着她,低声道。
“不用每一次都选我。但我会在这里,你只要知道这个。”
年轻时,人们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分开。性格,地域,态度,细节,情侣之间的爱既牢固又脆弱,既如高耸火焰,又似荒野上一抹灰烬,一不留神消失得干干净净。
但只要是阻碍,就有克服的可能。人和事的状态永远是流动的,周颂南非常清楚。
成禾真轻点点头,眉宇间有很淡的迷茫和困倦:“嗯。”
“哦,对了明天我可能去赶个集,你要是起得来就一起看看呗,起不来就算了——”
最后离开时,她扒着门框说。
周颂南:“好,要我叫你吗?”
成禾真手在他们之间比划了一下,苦口婆心低声道:“保持距离,我希望我们的关系纯洁一点。”
周颂南眉峰微挑,目送着她离开。
等回到自己卧室,她一沾枕头就着,睡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周颂南睡了五个小时就醒了,他处理了会儿邮件,重点看了去年一个扯皮拖款的南方项目,原始扫描文件是蒋工发过来的,他看完后,站在窗边很久。望着白昼里旺盛的绿意,眉眼愈冷。过了几分钟,他打了个电话给肖自恒,
“你看了吗?”
肖自恒高强度爆粗口,连带着最近被老肖骂的怒气一起发泄出来,把那帮孙子祖宗八代统统移出族谱了。
“q345gj敢替换成了q235b,抗震验算也没有重做。走设计变更流程吧。”
周颂南倒没他那么夸张,摁住眉心轻叹了口气:“我要请个假,四五天不过去。你跟小吕盯这个事吧。”
“我操。你请假?!几天?”
肖自恒倒抽一口冷气:“我以为你以后度蜜月也就请半天呢,领人去楼下k11商圈逛一下午。”
“也挺好,以后你就这样做。”周颂南说:“行了,我有点事,先挂了。”
他出了房间,整个三层小楼上上下下都很安静。周颂南昨天目送她进的房间,知道她在哪儿休息,便去门口轻敲了敲。
完全没有反应,肯定睡死过去了。周颂南也没再勉强,拿上手表和车钥匙离开。
*
杏山大集在水泥厂旧址上而建,早上五点半开到中午十二点。驱车二十多分钟就能到。
夏日集市更热闹,天光大亮的九、十点钟,早已经人满为患。油锅里馓子鼓胀着金黄,热羊汤的膻香味贴着人群钻行,刚出炉的煎饼堆成小山,牛肉、熏鸡、腊肠、锅贴,卖什么的都有。还有放假早的小孩儿大声哭喊着要糖葫芦要金色糖稀小人儿。武心婷难得来怀旧一次,遇到发小唐海灿已经很烦了,还要听小男孩儿魔音贯耳,满地打滚,她裤子都被踹了俩印儿,最后忍了半天,还是发作了:“吵不吵啊!能不能管管你家太子啊?”
“啧,你现在脾气怎么还那么差?你们家遗传的吧?”
说话油里油气的是唐海灿,唐运亨的儿子,小学是万年老二,成禾真走了以后才翻身做主。人不坏,就是嘴贱。
他爸唐运亨曾是村主任亲戚,亲眼看着成禾真去大城市,这种狗屎运事件把他刺激到了,后面中年发愤图强一把,在村里混了个职位。
“你神经吧,明天要结婚还出来晃荡?”
武心婷冲唐海灿翻了个白眼。
“哎,你可要转告成禾真,人不回来,礼金要到的!”
唐海灿强调。
武心婷呸了一声:“够不要脸的,要饭自己去要!”
谈话间,他们走到了集市西边新一片开阔区域,搭了个台子,底下放一百好几十个座位,最近快暑假了,时不时有些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