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它没来
月亮它没来
苏酥顶着额头上的伤准时到了相约的酒店,宽敞明亮的大堂里人来人往。苏酥撑着头,呆呆地望着那些人的身影。他们脸上的神情是那么灵动鲜活,而苏酥似乎是一尊旁观者的雕像,无悲无喜。
苏父介绍的周先生迟到了一小会儿,他坐下来后就连连向苏酥道歉。有个会议拖延了结束的时间,非常的抱歉。
苏酥木然地低垂下头,表示自己也不在意他的迟到。
【我是周亭驰,你家里应该和你说过我的大概情况吧。】周亭驰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孩,他心里是满意的。很安静,看起来也很乖顺。在赶赴这场相亲之前,他也曾去打听过苏酥的过往。面对林家那么多的糟心事,她都是默默地忍耐下来了。这么一想,或许他们还挺适合的。他没有外面那么多的莺莺燕燕,他需要的是一个贤妻良母,会将他的儿子与家庭照顾得很好。苏酥的专业合适,性格也很合适。
苏酥再次沉默地点点头。【说过的。】
【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的话,都可以提出来。】周亭驰朝她摊摊手,他可以接受面前女孩不过分的金钱要求。【你父亲提出来的要求,我也可以答应。】
【好。】苏酥的话语依旧少得可怜。或者说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就像是半空中飘着的风筝,苏父苏母都是攥紧风筝线的那个人。不是不可以挣脱,只是挣不挣脱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亭驰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本身就是个追求效率的人。他一边起身一边对苏酥说【苏小姐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接我儿子。】
【好。】苏酥起身,默然地跟在他的身后。
酒店门外忽然刮起大风,用着要将一切都推倒的力气,肆虐着路人。有些准备要出门的人们都停下了脚步,望着外面突然变幻的雷雨天气。而酒店外面的行人也有躲进酒店来的,在那些人中,一对母子与苏酥错愕地对上了视线。
【你也在这里啊。】方惟扶着方母,从酒店门外踏进来。他们看起来都有些狼狈,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神色匆匆。
方惟难得陪母亲逛逛街,顺道再约到酒店吃顿饭。没想到街还没逛完,就遇到了这阵诡异的大风。这风的力道非常大,似乎要将他们所有人都从地面上吹走一般。道路两旁的绿化树还有不少被风刮断了枝丫,横七竖八地砸落在地上。
苏酥有些慌乱,面对方惟的招呼,她悄悄地朝周亭驰身后躲了半边身体。
方母随着方惟的话语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苏酥,她带着客套的笑容对苏酥说【好久没有看见你了呀,苏酥。有空要来我们家玩喔!】
苏酥在周亭驰的身后向他们母子二人点点头。在这样的时刻遇见,苏酥其实比方惟与方母更加狼狈不堪。
苏酥似乎又变了,又变回了原来那个胆怯、安静地躲在角落的小姑娘。她和方惟在寨子里见到的那个苏酥判若两人,那个神采飞扬的苏酥仿佛是一个梦境,梦醒后便再也寻不到踪影。
【这位是?】方惟的目光从苏酥身上移到她身侧的男人身上。男人的气场很强大,让方惟无法忽视这样的一个存在。方惟稍微想了想,就朝男人伸出手【你好,周先生。我是方惟,苏酥的发小。】
周亭驰当然知道方家和苏家的关系,对于方惟他也不算得非常陌生。他友善地同方惟握了握手。【你好,方先生。】
【你们要聊聊吗?】周亭驰对身后的苏酥说【今天天气不好,改天我再带你去见小宝。晚点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周亭驰侧过身,示意苏酥可以随时离开。苏酥低垂着头,悄悄地抓住他的袖角,声音小小地询问【你呢?】
这样怯弱的苏酥让周亭驰一瞬间联想了自己的儿子,他的心顿时软了软。他握住苏酥的手,似乎在安抚她。【我去接小宝,他胆子小,害怕打雷。】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苏酥缓缓地擡起头,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少许的波动。【我和你一起去接小宝吧。】
周亭驰的目光落在苏酥受伤的额头上,意味深长。他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向苏酥解释着【现在外面有点危险,你出去的话可能会受伤。】
【没关系。】苏酥摇摇头,她不想呆在这里。如果让她与方惟呆在同一个空间里,她可能会随时窒息。她本能地想要躲开方惟,哪怕此时此刻的外面狂风暴雨。
【那好吧。】周亭驰没有再拒绝苏酥,在他看来,每个成年人都应该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责任。他给了她更为安全的建议,但她自己选择置身在危险的境地里。
苏酥额头上的伤也明晃晃地落进了方惟的眼里,他有些错愕,仔细回想了昨天送她到家时的场景。那时她的额头分明是没有伤的。
【你额头怎么了?】方惟指着自己的额头,又指指苏酥的。
苏酥默然地垂下头,语气轻轻【没什么。昨晚不小心磕了下。】
听到苏酥的解释,方惟长长地叹了口气。【没事就好。】他又扬起笑容,心无芥蒂地对周亭驰说【周先生,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约上小婧吃个饭。】
【小婧?】周亭驰疑惑,转而想起了什么,侧过脸问苏酥【你妹妹?】
苏酥点点头。
【好的,你可以先和我的秘书约下时间。】周亭驰对方惟点点头,牵着苏酥朝酒店外面走去。
酒店的大堂经理见状,急忙追了上去,劝说着周亭驰此刻最好不要出去。他的劝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只好把伞递到苏酥的手里。
狂风里夹着雨,打在脸上非常的疼。苏酥强迫自己没有回头,而是向着狂风暴雨迎面而上。额头上的伤也被雨水浸湿了,苏酥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一般。她跟在周亭驰的身后上车,一路艰险地朝周小宝所在的幼儿园而去。
一路上,周亭驰似乎都在专注地开车,并没有与苏酥说话。苏苏也没有说话,车内气氛安静却有种难得的和谐。周亭驰眼角的余光悄然地打量着苏酥,他对苏酥是越来越满意了。
等他们赶到幼儿园时,这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已戛然而止。幼儿园的门口,地上布满断裂的树枝,散落一地的树叶,层层叠叠。园长正在指挥着几名保安与保洁清理。
周亭驰没有让苏酥下车,他自己与园长打过招呼后就走了进去。没多一会儿,他就抱着一个小版的自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5岁的周小宝像是q版的周亭驰,大大的眼睛闪动着好奇的目光。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透过后视镜看着副驾上的苏酥。他看看苏酥,又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看向苏酥,似乎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确认【你就是我的新妈妈吗?】
苏酥被他突然的问话差点呛到,即便她知道周小宝的存在,但是第一面就被确认是不是‘新妈妈’,还是有点超出她的意料。
【周小宝。】周亭驰暗含着警告。周小宝将视线默默地收回去,他现在已经确定了,这个坐在副驾上的阿姨就是他的新妈妈,否则他爸不会带着她来接他。
第一次见面,周小宝就表现出超出他这个年龄孩子的成熟。他没有做出对苏酥的任何抗拒与刁难,他默然了这个‘新妈妈’的到来。而苏酥也惊讶于他的成熟与懂事,以及非常严苛的教养。
苏酥很喜欢他,这样小小的、像面团一样的孩子。她向周亭驰请求了接送他上学放学的任务。她带着他去吃好吃的,给他买各种好玩的玩具,然后一大一小跑到周亭驰的公司等着周亭驰下班。
很快,苏酥与周亭驰的婚事就敲定下来。苏酥不要奢华的婚礼,她表示一家三口在一起吃个饭就可以了,周亭驰当然也非常赞同。虽然周亭驰决定要再婚,但他并不想将家人暴露在大众的面前。
大发雷霆的是苏父,他本来高兴自己的女儿高攀上了周亭驰,还想大摆几百桌的流水宴来气气那些嘲笑他的人。结果周亭驰不仅没让他扬眉吐气,还让他更笑话得更惨。说是周亭驰挺嫌弃他的二婚女儿,连个婚礼都不肯办。
苏父不敢对周亭驰发脾气,只好戳着苏酥的额头继续骂她不争气。可苏酥只是冷冷地笑着,笑得他背脊发凉。自从他失手打破了苏酥的额头,他就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变得有些不正常。她总是对着自己冷笑,嘲讽地看向自己,却不发一言。
苏酥与周亭驰的结婚证拿到手,就火速地搬到了周家。正好苏家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也可以不用再挤在那间狭小地被堆满杂物的屋子里了。
“沈医生,”苏酥眼角都带着笑意,“你知道吗?小宝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小宝。”
“他是开在我心上的一朵花,让我贫瘠干涸的心长出了嫩绿的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