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你我来生不相见(2) - 宁负流年不负卿 - 连三月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10章你我来生不相见(2)

第10章你我来生不相见(2)

东塘镇除了叫“水镇”外,还有一个名字—“棋镇”,外界看来东塘镇的人似乎都是棋中高手,其实会下棋的也就那几个。不过常常有自诩棋艺高超的人来这里找人下棋,不来东塘镇就算不上一个专业的棋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便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里只能有一家弈馆,前来比试的人,可以和老板下一盘,赢了就可以让这弈馆跟自己姓。在这个年代里,女人、家仆和自己姓并不是什么难事,而让棋界第一的弈馆和自己姓,的确是众多男人的梦想。但凡某事物上加上了第一,便不缺前赴后继的勇士。

可弈馆姓叶已有五十载。

为了这个弈馆和自己姓,前来下棋对弈的人多不胜数,早年不少人以对弈之名用来达到其他目的。比如因子女不赡养自己的老人甲,干脆来对弈,一天下不赢一天就不走,成天要吃要喝对餐饮住宿要求颇高;比如课业繁重讨厌诗词歌赋的少儿乙,离家出走,不但棋艺差且抗打击能力弱,悔棋不行就撒泼;比如少年丙上门就踢馆,这踢馆不是用对弈的方式,而是用最原始的脚,后来被衙门抓去入狱改造时才袒露心声,原来是为了搏出名……世间爱棋人之多,爱棋之外的东西的人更多。

由于如此荒唐事情太多,导致叶家弈馆老板闭馆了好一阵子,又碍于江湖压力,终于想了个法子才重新开张,那便是每年定下一个日子,让这一年前来挑战自己的人们聚集在一块,通过抓阄先两两比试,逐层比试后,最后唯一的赢家方可和老板对弈。

此招一出,前几年来比试的人蜂拥而至,但由于食宿、车马、餐饮、棋艺参差不齐等问题,导致这些来比试的人们不但输了棋,还输了面子,那些回去的人们三人成虎就成了江湖中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那东塘镇不得了啊,去比试的人每人抓阄,那纸上写着各种物品,什么锅盖啊、匕首啊、鸡毛掸子啊、擀面杖啊……然后就发给你纸条上的东西,大家互相砍啊,砍到最后谁活了谁才能去下棋啊,你想想啊,都砍成那样了,谁还有精力去下呢?上回有个人啊,下到一半脑袋就掉了呀。你看看,这不是乱搞吗?好在我武功高强,方可全身而退啊。”于是去那里的人就越来越少,回来的人要么默认这种说法,要么添油加醋,到如今每年来这里的人会下棋的倒是少了,来捉鬼探险的倒是多了。如此说来,王易之真是当时的一朵奇葩,不但会下棋而且胆子大。

王易之走在曲折的石板廊桥上,一边是苍老斑驳的石头墙壁,一边是被橹桨摇破的水光十色,身边有挽着菜篮子的妇女,还有追逐玩闹的幼童,江南春色的美大致就是如此了。停在廊桥的拐弯处,毫无特点的一间房的门楣上挂着牌匾,上书四个大字—“叶家弈馆”,这四个字倒是写的很大气。

那时候的王易之,下遍长安无敌手,意气风发的他觉得这座黑白棋世界里最高挑战的地方,应当和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样。可当王易之看着江湖中传说的叶家弈馆如此的不显眼的时候,略微有些失望。从王易之身后走来一个小姑娘,约莫八岁的样子,红色的丝带在两边的发髻上系着漂亮的蝴蝶结,齐刘海下眼睛笑吟吟,嘴巴一弯就是两个梨涡,用铁丝吹着泡泡,见王易之也不认生问道:“你是来下棋的吗?”声音如同这暖暖空气中的飞絮轻舞,她抬着头天真地看着王易之,瞳仁里倒映着这个古镇的春光。

王易之点点头:“对。”他虽有失望,但很快调整了心态,摩拳擦掌准备备战,也顾及不上这个小姑娘,径直走进了叶家弈馆,从此跨入了人生新的历程。

为什么要在历程上加上一个新字用作定语?

王易之的解释是:“我知道那是一个转折,很久以后我想过,如何形容那以后的生活,痛苦?悲伤?自责?”他的声音缓缓流动如同他故事里的古镇那般沉淀内敛,“曾经不敢回想,怨过自己,越想念越愧疚,越愧疚越不敢想。如今终于明白,命运的每一段都有它的妙处和用意,不必急着用带有感情色彩的词汇去定义,所以那跨入叶家弈馆后的生活,对我来说是全新的。”

叶家弈馆的外表并没有王易之想象中的飞阁流丹,屋里布置也没有富丽堂皇或者机关重重,这只是比普通人家大一点的堂屋,出来迎他的是和那小女孩差不多大的男童,白衣黑边灰布包髻,小小模样却是一脸的认真,作揖道:“叶家大弟子吴忌,敢问公子所来是求学还是对弈?”

王易之听他这样说,停下脚步,低头看他,也不因为他年纪小就轻视,朗声道:“对弈。王易之,这是在下名帖,有劳。”说着取出洒金请柬递给吴忌。

刚刚在门口被王易之碰到的那小女孩,走到了吴忌身边,凑过去踮起脚尖看了看请柬,然后对着屋子后头大喊了一声道:“爹爹,又来了一个叫王什么之的,要骗吃骗喝。”

骗吃骗喝这四个字让王易之的嘴角扯了扯,内心颇为尴尬,将目光诚恳的转向吴忌,希望这个弟子能为自己解个围。吴忌微微咳嗽了一声,对一边的那女孩正色说了句让王易之扶额的话:“小师妹,这话不能当他面说。”

这女童哦了一声接着一把夺过吴忌手里的名帖,往后头的屋子小跑了去,另一只手高高举着的铁丝圈里还顺势飘了几个泡泡出来,在阳光下有着斑斓的色彩。

吴忌虽然对王易之有些提防,但上茶看座做得一丝不苟,王易之感慨怪不得他是大弟子,后来才晓得这叶家门下也就勉强两个弟子,一个是他一个是那老板的女儿。叶家老板鲜少收徒,之所以收吴忌为徒,是因为吴忌是个孤儿,后来觉得反正同一个屋檐下吃饭,就当个弟子收着吧。

王易之喝了一壶茶后,又喝了一壶茶,也不见老板。

吴忌在角落观察了王易之半天,方才出来说道:“王公子莫怪,只因这些年前来对弈的人参差不齐,有些连茶都喝不了一杯就出口伤人者,本弈馆也没有能耐接待。公子这边请。”

王易之大度一笑表示可以理解,拎着楠木箱子随着吴忌踏入了一边的厢房。那厢房内稀稀松松坐着三个人,王易之笑道:“莫不是都是喝了几壶茶的?”

吴忌点头称是,一脸的老气横秋配上他少得可怜的年纪,倒也是有趣:“对弈在两日之后进行,若有等不了的,随时离去都可。”然后对王易之道,“二楼北边的那房间你便可以住,若是觉得不好,出去找别家也可。”

王易之赶紧道谢,和房内的人寒暄了几句,提着楠木箱子便往楼上去,身后传来咚咚咚的脚步,王易之偏到一边让了让,那脚步没有越过他的意思,反而停了下来,王易之这才转过头去看,正是之前的小女孩,手中玩泡泡的铁圈已经不见,看样子玩得很兴奋,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看见王易之为她让路有些羞涩,顾左右后道:“我爹爹下棋可厉害了。”

王易之被她这话逗乐了,笑道:“对。”

她见王易之的笑起来的样子明白自己画蛇添足了,尴尬地福了福,往楼上去了。王易之至今记得那天她的湖蓝色的裙角上绣着一只白色的蝴蝶,裙角一动那白蝶似乎能飞舞起来,动人得很。

当天晚上,王易之也难以入睡索性起来到了门口走廊处坐着,夜风轻拂倒也舒坦,那叶家小女儿鬼鬼祟祟地从外头回来,张头探脑的却看见了黑影处的王易之,王易之也正好奇地瞧着她。她微微咳嗽一声,直起身子坦然地说道:“你怎么还不睡觉,也是因为饿了吗?”

王易之话音一转道:“怎么,你有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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