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她不需要外界的一切施舍
第126章她不需要外界的一切施舍可.那日火车呢?那日火车上遇到又是怎么回事?他知道我去朔州,他知道我可能会遇到危险,但他在火车上却什么也没做,为什么?
我把信件合上,思绪出了神,他是临时决定以我为诱饵的吗?他该当如何的憎恨唐胥,才会以亲生女儿为诱饵?他当时在想什么,他可预料过今天的一切.
青稞舍又是什么地方?钱塘路73号.出狱后我调查温艺蓉的行车记录仪时得到了很多地址,里面她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南昌路,我曾在南昌路找寻过很久,却从未有人认识她,时至今日才知钱塘路和南昌路只相隔一条街道。
那一晚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很久,烟头一根一根的捻灭在烟灰缸里,屋内充盈着的是一股将死的颓气,夜半凌晨三点,我把最后一根烟捻灭后,起身穿上外套出了门。
二十分钟的车程,到达齐海住处的时候,他已在门外等,“怎么半夜过来?”
“她在哪儿?”我径直进屋,“在地下室。”齐海回道。
三天水米未进,见到她时,她正虚弱的倚在角落里,像是昏死过去一样,头微侧着,了无生气。阿酸蹲下身拍着她的脸喊道,“醒醒,喂!你想见的人来了。”听到这话,二娟缓慢的睁开眼,光线微暗,她深眯着眼仔细的看,我弯身与她对视,近在咫尺,她终于看清了我是谁,于是她的眸光慢慢聚拢的同时闪出光来。这光停歇不久,很快便暗了下去,再然后她闭上眼。
齐海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我身后,贴耳道,“坐。”他把双手搭在我肩上,似是想借此给我力量。
椅子我没坐,弯身蹲下去,轻声道:“好久不见”。她不睁眼,却按耐不住的轻咳了两声,许是我身上的烟味太重了。
“醒”阿酸又想上手拍她,却被我抬手挡下,我探身过去,附耳道:“我今天来见你,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想问什么,你知道什么,今晚仔细想想,明天我来听故事。”闻言,她睁开眼来,四目相对,我低声道,“你会不会死,我比你知道,我想听的话一定会在你死之前弄清楚。所以,极端的事最好不要做。”她直视我的眼睛,似是想从中窥探到些什么。
“饭菜,衣物备齐。”我站起身来,对齐海说道。临出门时,她突然开口,“我的话你敢信吗?”我停住脚,没有即刻转身,微微怔了片刻,“我去过下家村,没有见到你母亲和弟弟,所以没办法带来见你,也没办法以此作为筹码。”我回头,她正踉跄的站起身来,目光所及我方才有意打量她一番,刑期九年六个月,纵使她脱下囚服,换上便装,依旧难掩与这个世界的脱节感。“但你之所以能受制于徐宸无非是因为他们。你想见他们,要先从这里离开才行,也要徐宸继续活着才行”二娟够不够聪明我不知,但她绝对不傻,单是徐宸也不会操控一个傻子,所以她回不回答,我都确信她听得懂。
从齐海处离开,东方天色已泛鱼白,看样子今日是个晴天。齐海挽留,说有事要商量,我没应,家里独留秦筝一个人我不放心。但这份不放心又过分的矛盾。她是第五十一个将死人,我担心她会死,期望她可以生,却始终不肯推开那扇门。
车子停在楼下,下车前我点了一支烟,烟气缭绕,东方的鱼白色萦绕其中透出淡淡的灰,那灰像极了秦筝身上的颜色,“你是来接她走的吗?”有这样的声音随烟气吐出,轻轻淡淡地最后消散在混胡不清的晨色中。
烟没吸完,捻灭。推开楼道门,声控灯扎起,有些刺眼。不知为何,那天我的步子比往常快。我像做好了一切准备,迫切的要知道结果一般,推门进屋,一个小小的人影立在厨房,单薄,瘦弱,像是飘忽在空中的一缕烟乍然出现在我眼前。
她还在。
万幸她还在。
她回头看我,像是受了惊吓怔在原地,身色轻淡的像初春碎的薄冰,经不得一颗石子的碰撞便能松成一片。她慢慢抬手把嘴里含着的半片面包片取出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饿了。”我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像是逃避一般不与她对视,故自弯身拉开抽屉,我不常做饭,家里只存了一些泡面和鸡蛋,就连开火都显得异常生疏。
火苗痴痴地煎着锅底,锅底慢慢聚结出细小的气泡,气泡脱离锅底浮向水面,最后破碎不见。我把目光落在水面上,气泡涌现的速度越来越快,水便越滚越沸,如同我的心正被某种力量煎熬着。面煮好了,端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我在她双手捧过面碗时冷语道,“不要死在我这儿。”像是刻意添了几分力气狠心敲碎她这层薄冰。她的冰碎了,幻成一颗颗珠子从眼里滚落出来,“父母早逝,寄人篱下的在姑妈家生活了八年,有幸得到资助又被霸凌欺侮,你真的就不想跟命运较一次劲?”我把话咬碎了讲给她听,“你甘心就这么懦弱而死?”她不抬头,亦不发出任何声响,就连眼底的泪都止了,她把目光落在那碗面里,像是试图从盘旋的面丝中找到反驳的话,答案是不是从面丝里找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抬起头吐口而出的是,“我早死了,今天只是想脱下这身皮而已我死是在7岁那年第一次遭遇姑父性侵,我死是过了八年寄人篱下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死是以为得到了资助终于可以逃离魔掌却发现遇见的仍旧是禽兽,我杀了姑父,杀了马俊,可是好累啊.我好累.坏人太多了,总也杀不完”她咬牙切齿,忿恨难消道,她在抖,声音在抖,身体在抖,就连齿根都在抖。
“难道.你不累吗?”良久,她抬起头来,那双如嗜血一般的眸子圈着一汪绵软的水直逼眼底,像是一把双刃剑,一面砍杀了她先前在我眼里的软弱模样,一面刺穿了我的怜悯。她不需要怜悯,她同我一样是故自生活在一个密不透风的世界里的人,她不需要外界的一切施舍,她只会自囚而死,但她的死不因懦弱,不因逼迫,只因累了。
她把碗举起来,就那么轻轻一摊手,面随碗落,啪的一声震响碎了一地,“我太脏了.比地上的面还脏.”面条零碎的盘卧在地上,像是我心里的一团麻,缠绕不清,却又根根分明。
“再活一次!”我在她即要开门的时候喊道,声音微颤,就连手指都促握成拳,“七天,只七天,你既然想在死前饱腹,难道不在乎死无入葬吗?”她停下来,僵在那儿,像是被凭空点了穴道,连发丝都安静的不再撩动,“如果.七天后你还是想离开,我送你!”阳光像是穿针引线一般透过窄小的窗口投射进来,一方光亮就落在她的脚边,她不动,像是长在阳光里的石雕,孤冷、坚硬。齐海的来电不合时宜的扰乱了这份静默,“她开口了,说要见你。”我不得不从这一阵凌乱的疼痛里抽离出来,我拉着她的手,未经她同意把她带出门,好在这一系列动作她未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