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刚刚微亮,韩翼扬就醒来了,或者说他几乎一夜无眠。卧室空调的温度调到很高,可他还是觉得冷,天生的寒凉体质让他觉得冬天很难过。脚底一片寒凉,这麽大的床自己睡真是有点冷清,颇有几分孤家寡人的感觉。
掀开被子走下床,到窗边停下脚步,垂手而立。窗外的景象很是萧条,树上稀疏的枝条在寒风中战栗,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韩翼扬突然就觉得凄凉。现在的自己不应该正是意气风发,肆意享乐的时候吗?现在的高度足以使自己睥睨天下了不是吗?可为什麽总觉得不满足,到底缺少了什麽?
现在的他,眼中毫无戾气,修长的身子临窗而立,显得有几分苍白。又想起沈寞不告而别时留下的信:你根本不爱我,你爱过谁?你本是无心人,我的爱得不到回应,我倦了。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没有心吗?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怎样拼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丝的怠慢,一点的性情流露都会成为致命的弱点而被敌人利用,被打入万丈深渊,他怎能不如履薄冰,怎能轻易流露情感?沈寞在他身边已经有三年了,自己也尽所能的很宠他,可他竟然也看不透自己,真真叫人无奈。
门被轻轻打开,身後传来老管家的声音:“少爷,您起来了。要下楼吃早饭吗?”
“有消息了吗?”
“……”
“穆叔,直说吧。”
“还是查不到沈少爷的具体位置,您知道…他如果执意不让您找到他,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知道了,继续查。”
“是。少爷,您这两个星期几乎没有怎麽休息,要不要找人来给您…暖暖床?”
韩翼扬微微皱眉:“你先下去吧!”
老管家轻声离开。韩翼扬的眼神依然淡漠。现在的他,对没有感情的性爱没有兴趣,有时为了纾解欲望而为之,但事後总觉得淡而无味,一时的感官刺激而已实在无趣,没什麽值得人留恋。
以前逢场作戏总免不了,要做出色令智昏的样子,也总是会有人想爬上他的床,毕竟谁不喜欢权利、金钱呢?但他并不喜欢嫖妓似的性爱。
现在的他不用委屈自己,他要好好地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却又不顺意,那个人,一直被自己宠著的那个人竟然选择离开。这让他简直觉得匪夷所思,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奋斗究竟有没有意义,这样的权势,这样的力量还是无法留住自己想留住的人吗?他究竟有什麽不满足?
下午五点。
“少爷,您该更衣准备去参加堂会了,今天是您接手日月堂之後第一次堂会,老辈的人都会来,多少还是要尊敬一些。”
“知道了,叫莫言跟著我,其他人在会场外等就好。”
“是。”
莫言是在地下拳击比赛时被韩翼扬选中的,跟在韩翼扬身边不久,虽然年轻,但办事十分沈稳,身手也很敏捷,最让韩翼扬满意的是莫言话很少,不聒噪,永远知道什麽该说,什麽不该问,很有几分眼力劲儿,把事情交给莫言就很放心,韩翼扬很信任他。这麽一来,莫言虽然资历尚浅,但在帮派中也小有地位。
堂会来了很多人,很多多年不见的老一辈人也赶来了。韩翼扬一进屋,大家都站了起来,纷纷叫著少爷。
“翼扬少爷,好久不见。”一位鹤发银须的老人被人搀扶著站了起来,微微弯腰致意。
“六爷,您这真是折煞我了,要知道您老人家大驾光临,翼扬必定亲自去接您。”韩翼扬走上前扶他坐下。
“不敢当,现在您是这的当家人,还能对我这老头子这麽客气,我真是深感欣慰。”
“六爷,您永远是我的前辈,翼扬必定尊敬您。”
六爷露出笑容:“现在这是你的天下了,翼扬,恕我老头子倚老卖老,我真真没有想到会是你!”
“是六爷及其他前辈抬举我了,手下的兄弟也得力,这才有了翼扬的今天。此番恩德翼扬定当铭记於心。”
这一番话似乎颇得人心,周围的人纷纷称赞翼扬识大体,老辈的人开始多少都有的一点不服气渐渐消失。很多人在这场权力之争中领教过了韩翼扬的手段,觉得他血腥,心狠手辣,现在却觉得韩翼扬颇有风度和领袖气质,似乎漫不经心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感觉让他们不得不甘心屈居人下。
莫言一直在韩翼扬身边寸步不离,现在感觉屋里的气氛愈加和缓也不由得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放松警惕,他要尽自己所能保护这个男人,这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男人,这个外表强势却总会在人後露出疲乏的男人,他要帮助这个男人站在最高的地方。
“各位前辈,晚辈不才,以後日月堂的事情还要仰仗各位,翼扬在这谢过了。”
周围的人也都顺著这个台阶表示了对韩翼扬的忠心,但韩翼扬心里很清楚,这只是表面上的应酬,人心远没有那麽好得。不过,他不甚在意,现在他的地位已经得到几位老辈人认可,位子已经坐稳,其余觊觎他位子的人还远未成气候,尚不值得他费神。
“各位,今天我准备了晚宴,大家一定要尽兴,不醉不归!”韩翼扬领著大家到了宴会厅,首先端起酒杯:“祝日月堂明日更加辉煌!”众人纷纷举起酒杯共同喝下一杯。之後气氛愈加活跃,酒过三旬,大家渐渐都很放得开。韩翼扬举杯示意了几次,看时候差不多了又不太喜欢吵闹,正想离开,却被叫住了。
“老大!”
韩翼扬一转身,原来是自己手下几个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对自己忠心,性子又特别豪爽,大家相处就像兄弟一样亲近。
“你们来的正好,今晚准备了好多好东西,你们吃好喝好後楼上房间也有小姐,尽兴吧!”
“嘿嘿老大,你想的真是周到,怎麽?你要走了吗?不行不行,今天这日子可太好了,怎麽著你也得和我们哥儿几个喝几杯啊!”
莫言觉得这几个人说话太过随便了,刚要上前训斥就被韩翼扬阻止了,韩翼扬看看这几个帮自己打下江山的兄弟,实在不想驳他们的意,又一想回去也是睡不好,或许可以借助酒精让自己睡个好觉,就笑著说:“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莫言近前小声说:“少爷,这边环境不好掌控,难防他人有异心,您还是回悠咛阁休息吧!”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
几个人单独找了一个房间,把酒言欢,说起从当年蛰伏势力到後来看准时机,一举争下这日月堂的领导权,大家兴致都很高。韩翼扬对这几个兄弟很放心,凡是来敬酒的都是一饮而尽。大家都甚是尽兴,陆续有几个人已经明显酒量不支,说话大著舌头。
“大家今晚就喝这些吧,我韩翼扬绝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日後绝对亏待不了大家。莫言你去找憾雪,让她安排房间和小姐,送他们去房间休息。”
“谢..谢老..大”几个人摇晃著走出房间。
酒精的作用吧,韩翼扬也觉得心情很好。今晚应该能睡著了吧!刚要起身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刚刚喝的太快了,又都是烈性酒,好久没这麽舒畅地喝过酒了,实在痛快。但这酒的後劲太足,韩翼扬觉得脑子有点乱。
莫言找到憾雪後回到房间就看到了这样一幕,韩翼扬随意地後仰著头靠在沙发上,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却显得很生动,眼睛轻轻闭著,喉结突出,上下轻微地动著,隐约还可以看到鼻尖上沁出的细细汗珠,完全脱去强悍外衣的韩翼扬有点小孩子似的单纯感觉,却偏偏又很性感,这两种感觉杂糅他身上一点不显突兀。
莫言突然觉得呼吸一滞,心跳乱了拍子,有点口干舌燥。强定了下心神,轻咳一声,走上前:“少爷,我们应该回悠咛阁了。”
韩翼扬微微睁开眼,眼前五彩斑斓,脑子有点混沌,他想不清楚莫言说了什麽,眼神无意识地看著莫言,微微皱起眉头,似乎费力在想莫言是什麽意思,很无辜的样子。
莫言忽然就很想笑,这个样子的韩翼扬谁能想到他会是日月堂的堂主呢?
“少爷,您醉了,我扶您回去休息。”
韩翼扬突然张大了眼,他紧紧盯著韩翼扬一张一翕的嘴,并不做声。
知道韩翼扬是真的醉到不清醒了,莫言弯下腰试图扶起韩翼扬,却猛然被韩翼扬扯了个趔趄,跌坐在他怀中。
“小寞,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好想你..”韩翼扬一只手抓著莫言的手,另一只手像宣示主权似的紧紧搂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