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结束与开始——山，楼

影魂万星独，萧萧渡浅舟。楼山无去意，独守待君回。君意吾自解，只是不敢瞒。莫言自寻愁，此仍正非过。官商民，此中意！谁有过？独伤根！

我死死盯着何小灵的脸，一字一顿，不敢置信的询问：“非这样不可吗？”

她侧着身子，长发垂肩，收拾着书包，面上闪过愧疚，没有回答。可我却听出了她沉默下无声的叹息。

我盯着她：“为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不甘心地追问。

她抬起头，张了张嘴又沉默了，良久，她才道：“幽幽……对不起……但，必须离开……我……这是使命……”

“使命？”我带着几分癫狂的笑，“就因为我把事情说出了？”

何小灵摇了摇头：“不是因为……”她又闭了嘴，满是顾虑。

我盯着她：“可我有做错吗？我说的不是实话吗？他们的确是不作为！的确是放任着……”

她脸上闪过几丝慌乱，一把捂住我的嘴，左右看了看，才在我耳边轻声道：“幽幽，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你懂吗？内其是……”

我不说话了，也不理解。

突然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轻笑了声：“是我忘了……”她退后几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幽幽，我要走了，但现在还有一些的时间……咱们……谈谈吧？”

“谈什么？”我不解。

“嗯——”她歪头想了想，“就谈……这件事吧……山和楼……我还不是很了解的……”

我：“……确定吗？”

我坐回沙发上，视线穿过窗望向远处有隐隐约约的山林，心中涌出一股无言的乏力。

是懊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我不清楚，只得开口道：“我的家在四安村落，这你是知道的。而我们是由四个自然小乡合并成的，所以，比较……不太团结……”

“我早在年前就听说了有家企业（瓷场）捞过界了，老是去偷挖我们乡——东相管辖的那山上的铝土，其实，已经是挖了两三年了，只是之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当然我知道这个消息时，心里是有些恼火的，但也知道，我对此也无能为力，也没法做些什么，所以只是暗骂，村委会的人无能，被人欺负了不也不知反抗。”

“后来，大坻是一个月前吧，又听人说，其实村委会的人早在这两年里向上反映了十几次，但都没了下文，阿爸说这是被人压下了。”

“又过了几天，这事终于放在了明面上。奶奶村委会说要让各户（跟东相的）户主到村部去投票说是同意他们那企业挖土的。每年给东相二十万。（注意，是挖土不是卖土的钱，这两者本质上不同，在这儿相当于封口费）至于不同意的，他们没说。”

“奶奶是同意的，她的理论是就算我们全东相的都不同意，无非也只是使他们收敛些罢了，他们该偷，还是偷，人家可不是守规矩的，也不会因为我们不同意就收手。”

“阿爸则是担心他们偷挖铝土而污了山上泉水，——我们这儿每个乡里都有一眼泉水，从山上沿着山壁流到山脚，那是以供我们全乡人生活的唯一水源——如果被污染了，就只能引水厂的寒河水了，那样不只水费升高，水资肯定也不好。”

“事实上，村委会的人也是担心这一点，才决然反对他们那企业偷挖的，对此，我只能说，他们很无能，他们的反对不是因为要保护集体利益，而是担心吃亏。”

“可惜，山上的土质太好了，那企业放不下，就开了价，你知道的就是那二十万，可，东相一共有大约一百来户啊，那钱分下来，都不够一年水费的，当时，众乡亲们便不干了，总不能那企业占了我们的便宜，而我们却还得倒贴钱吧？”

“而后，因为众人大都不同意，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但……他们还有挖取我们后山的土……阿爸说，全部只有两家瓷场有可开采的证，就因为那企业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们对他无可奈何。……他们是违规，不是违法，我们乡也只能放任着，想吃了个闷亏……不过，所幸当初没同意，他们可以挖土，不然就又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借口了……”

我抿了口何小灵递上的水，沉思着。

她抬手阻止我继续说下去：“后边的事，我知道了，不用说，无非是你气不过，在记者采访幻想王度的选手时讽刺了他们几句，而刚巧，那是直播……其实，，幽幽你没有错的，只是那句说‘水朝市的市长来一个抓一个，’有点儿……你不该忘记，当时万市长就在旁边的……”

我神情有一瞬地恍惚，咳嗽了声：“那不是……童言无忌吗？”

她吃惊地扫了我一眼：“你知道就你这法，我们赔了多少……”忽而闭了嘴。过了会儿才又和缓：“虽然，你说的是实话，虽然有些夸张了吧，可是还是很……”

“很容易得罪人，对吗？”我顺口接道。

“你也知道？”她坐于沙发上。“可你那话……”

“我只是看不惯。”我打断她的话，“再说，你别扯什么人情世故，我学今这年纪不应当那么圆滑的，有心里话，有不平的学说出来的。”

她轻笑了声：“是啊，只是幽幽，后果，你有想过吗？”她站起来，“后果啊，幽幽，有时候很严重的，三思而后行，三思而后行。”她看着我：“幽幽，我走后，你自己千万注意，记住，别逞强。”

我打量她：“你要去哪儿？去多久？”

她不答只道：“待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我就回来，别怕，幽幽，没什么的。”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时间来不及了，时间来不及了，幽幽我想……”她迟疑了一下，“我该走了。”她退后几步，从背包中取出一个纸盒递予我，又指了指我脚下边那一小堆的匣子，“幽幽，这些留给你……希望你……”她又看了看手表，“我该走了。”她挥了挥手，在推门而出的一瞬，一声悠悠的祝福传来，“幽幽，保重……祝你顺利。”

我抱着那几个小盒子，愣了好一会儿才追出门去，已不见那姑娘的身影，我怔怔地矗立着，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情感上涌，我不知这是震惊还是失落，只知道觉得无可奈何。

那时我站了许久，直到腿酸才回屋。我看着手里那几盒的小盒子，微微叹口气：“你又懂什么……？如果不是事关自己的利益，谁又会多管闲事了？”

我把几个盒子放于书桌之上，只是打量着，过了会儿，我拿出手机，正如她没说过一切一般，我也没跟她提过，加上老家伙们不让说——我在一切之前就收到过一封信，一封和上次晨星事件出自同一伙人之手的信。一项委托，与我直接有关的委托。

他们让我把山和楼的事情说出去。

我思绪飘回那几日之前，还是幻想王度登台赛的前五天，

我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那边传来老家伙的声音：“丫头啊，怎么了？事情办好了？”

我冷声道：“办好个鬼。我说郑老爷子，这事我能不掺和了吗？啊？你说我一个小孩操那个闲心干什么？闲自己的事不够忙吗？”

那边的老家伙轻轻笑了声：“怕是不行的。”没等我回话，“他又接着说，“丫头啊，那儿有干一半就撂挑子的事情？再说了，又不白干了，你之前我们与你们的信封中那另几张信纸，你不也看了？里边…”

“停。”我制止他，“首先，我对你那篇先文言文，后白话文的文章，真实性存在疑问，其次，你们也没如约给我收拾摊子，当初，你可是说好的，我只负责说，结果由你们解决，结果呢？……是我朋友刚找人收拾的！现在她因为得罪了领导，跑出去避难了！对此，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一个交代！”我的语气越发强硬了。

老家伙在那边讪笑着：“丫头，这不是，这不是疏忽了吗？再说……那个……”他有些不知怎么说了，过了会儿才道：“诶，这……这情况我说不大清楚，还是让……”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得一男声响起：“喂？”

我愣了愣，险些把手机摔了，我不敢置信，“万家小子？”

姓万的，也明显听出自我的声音，同样吃惊，“幽幽？”随后，我又听见他在那边喊了句什么，大概是去询问老家伙去了，然后又听一阵忙乱的，乒乒乓乓的响动，等平静下来后，就只听得子鹰的声音：“幽幽，好久不见。”

我笑出声：“好久？你糊涂了？不是几日前才刚见过吗？”

他也笑了：“也是。”他的语气温和，“只是我没想到，咱们是同……嗯，同一个社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