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其实阿碧刚刚还按下了一茬儿没讲,那便是她听得外面有人议论说任烟烟此番离京,安平王对她置之不理,应是将她看成了弃子,以后也不打算管她了。
“好了阿碧,这京城是个什么样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难道还没见识过?”
任烟烟款款步下木梯,见阿碧出门一趟被气得不轻,走到她跟前哄逗似捏了下她的脸颊。
“外面人要说就说,横竖掉不了肉。等我们走了,你还怕他们说呀?只怕不出十天半个月,京城连我是谁都要忘了。”
任烟烟刚才挑拣了半天书,手上落了些浮灰,婉儿端来盆水来给任烟烟洗手,阿碧自觉从小柜里翻出润手的香膏,犹有些不甘心。
“姑娘,老王爷当真就那么狠心,你走的那日都不许世子他们来送一送的吗?”
任烟烟洗着手,探究打量眼阿碧。
“怎么突然问这些?”
阿碧自是不敢说实情。
她含糊回道:“我就是突然想到昨天花郎跟我说,大人婉拒了一干同僚前来送行,说不值得兴师动众。”
阿碧说着觑一眼任烟烟的神色,小心说道:“可是姑娘,你和大人这样好,走的时候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未免太冷清了。”
阿碧自是一心为了自己照相,任烟烟洒脱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冷清不冷清的,就是全城的人来给我送行,我不也是要走的?”
“王府有王府要顾及的地方,我不能事事任性,外公不要人来送我,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即使任烟烟这些时日都在家中,多少也能猜到现在满城风言风语,崔家的人出去难免会被人拉着问长问短。这几日口舌繁杂,她不愿多生是非,便顺口叮咛道:“你们也是,这些天不要无谓地与人争气吵嘴,闲人的口堵不住,以后不要理就是了。”
“特别是你。”
她眼含笑意地一瞪阿碧,额外关照道:“你这个一点就着的性子,也该磨磨了。”
阿碧确实是个容易与人吵起来的脾气,婉儿听着忍不住噗嗤一笑,阿碧白白被取笑一句,臊得脸面发红。
“我不比姑娘心宽。哼,我倒是恨不得明日就走,好离这群长舌妇离得远远的。”
阿碧逞强说罢,劈手拿过婉儿手里的铜盆跑到外面,任烟烟拿阿碧没办法,只能同无奈地婉儿笑笑。
离开前一日,任烟烟去了嘉宁修行的莲溪寺。
久居在莲溪寺的都是先帝去世后自愿出家为先帝祈福守灵的嫔妃,齐帝为嘉宁敕造的寺宇还未建成,便先将嘉宁安排在此处修行。
皇家寺庙守卫森严,任烟烟提前两日送来拜帖,这日一大早就同崔砚池从城中赶来。
莲溪寺在近郊的半山腰,清幽僻静,颇得禅意,崔砚池身为男子不便入内,便停留在山门外等候。
冬日山林萧瑟,满目枯黄,凛风卷过之处叶声哗哗作响,犹如浪涛。崔砚池站在石阶上远望,眼见长天广阔,一碧如洗,山路陡狭蜿蜒,不觉心有所感。
他这一路走来,就似行在这条狭小山路上,身周密林障目,前方曲折逶迤,不知导向何方。
他以为自己会一条路走到底,却不防会忽然无路可走。在此困境之际,他擡头望见辽广苍天,方意识到自己现在也不过是被困在了天地间毫不起眼的一座山里。
莲溪寺里的钟声悠远传到山下,缓缓消散于空,崔砚池听着那空灵的钟声,不禁想这山或许只是一个障,而他本不必执着于此。
崔砚池凝目漫思,不察任烟烟已从寺里出来,任烟烟此去不过半个时辰,他有些惊讶,便迎上前去问道:“你这就与嘉宁公主说完话了吗?”
“没有。”任烟烟微垂着眉眼摇摇头,郁郁叹了口气。
“我没有见到她。”
“没有见到?”崔砚池更是意外。
“小沙尼说她在闭关守寂,不见俗客。”
走前没能见到嘉宁,任烟烟心中倍觉失落。她寂寥不已地向前一步,去看崔砚池刚刚凝望的景色,山景悠远广阔,她从袖里取出枚护符,意兴阑珊地递给崔砚池。
“可是她把这个给了我。”
崔砚池接过护符,低头看见上面“平安”两个字,亦是跟着叹了口气。
平安,说来简单,想要得到又谈何容易。
积郁的惆怅难以排遣,任烟烟转过身面向崔砚池,无奈提了提唇角,说:“嘉宁一直为我在佛前供奉着这枚护符,闭关前还特地交待说如果我来了就把这交给我。”
嘉宁像这世上最温驯洁白的小羊,永远默默地、悄悄地、不声不响地为别人着想,任烟烟脑海浮现起嘉宁那永远安静的微笑,心里蓦地刺的一痛。
谁知道呢?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温驯,嘉宁才会成为皇室的祭品。
任烟烟眸光黯然,眉眼间似乎笼t着层迷离的雾,崔砚池心生怜惜,走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劝慰道:“她望你好,你如她祈愿那般尽力而为,就是珍重她的心意了。”
其实山上寒风凛冽,崔砚池的手也不大温暖,但他微凉干燥的手指触碰任烟烟掌心的那一刻,任烟烟只觉心头积聚的阴云被被风吹散了一大片。
“你说的是。”
她释然一笑,五指从崔砚池指尖穿过,爱恋地扣住了他的手。
明日要离京,家里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崔砚池和任烟烟下山之后匆匆往京城赶,马车辘辘前行,两人正在车里商讨着些琐事,马车忽然停在半道上停下。
“怎么回事?”
两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崔砚池等了会儿不见马车重行,遂在车内提声问了下外面的花郎。
“公子。”花郎轻轻一敲车厢的壁板,掀起车帘禀告道:“是晁方晁公子把我们拦了下来。”
“晁公子等在半路上,说……”花郎说着侧头望一眼等在前方的人,回过头来面有难色地禀告道:“说想见见你和夫人。”
崔砚池与晁方无甚往来,自是知道晁方找得并不是他。他望向任烟烟,用眼神询问任烟烟的意见,任烟烟朝他微微点下头,他明了,便向花郎说道:“我们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