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齐帝那日通过雷高畅明白命令了崔砚池在半月内启程离京,崔砚池不打算卖宅子,也不打算走后将家中小院租赁给旁人,走前便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
时间紧迫,花郎每日诸事缠身,忙得像陀螺似地滴溜转个不停。
崔砚池考虑到他走之后,老王爷多半会不顾闲话将任烟烟接回王府长住,便叫花郎过来,要他将家里多余的仆人都处理掉。
“除了卧云阁的人都留下,别的院子就只留下我从江州带来的旧仆。上京后置办的那些人,除了良平继续留在书阁,别的都处理掉,不留了。”
花郎惊讶得张大嘴。
若按崔砚池所言,今后这偌大的家里就不剩几个人影了。
花郎犹疑道:“公子,郡主就是长住王府,也不可能不回来家里。到时郡主回家来,发现家里连个使唤的人都没了,恐怕……不大好。”
崔砚池却是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现在把人打发走,也是给她省事。我走之后,家里门庭冷落,难保下人不会动什么歪心思。她要用人,不必她说,老王爷自会给她王府的人用。”
“她那性子我清楚,她平日最烦处理这些家常琐事,我走了之后她肯定更没心思管这些。日后王府的人进来,她就是撒手不管也没关系。”
“而且……”
彼时崔砚池正在写信,他话说到此处,略微顿了下笔,又用如常的口吻说道:“而且我这一去不知多久,以后她要是留在王t府不回了,家里留下的是信得过的旧仆,也能维持下去。”
郡主留在王府不回了……
“公子,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花郎慌张望眼崔砚池,急道:“那些胡话你可千万别当真!底下人有什么见识?不过是嚼舌根罢了!”
崔砚池说这话是因为被任烟烟突然送还的花簪扰乱了心绪,倒不是听见了什么私下的议论。花郎这不打自招,他讶然一怔,心底不由泛起一阵无奈。
想是那晚的事情府中已是无人不知,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过出了这么档子事,也怪不得别人长口舌。
“哦,有人胡言乱语吗?”
崔砚池调侃反问,花郎答不上来,便只是讷讷瞧着崔砚池。
“就按我说的去办吧。”
崔砚池不以为意地一笑,打发走了花郎。花郎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住脚步,他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地磨蹭半晌,又走回到崔砚池案前。
“公子,你刚刚可是有点小瞧郡主了。这几日我处理家里事情,但看郡主昔日做的家事账簿,账目清楚明晰,各项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真不比老夫人当年差。”
“就是这几日被我打发走的下人也都说郡主待人宽和仁厚,赏罚有度,只有舍不得走的,没有记恨不平的。”
花郎鼓着一口气说罢,觑一眼崔砚池的神色,大着胆子又道:“公子,郡主要不是真心对你,不会做到这个份上。郡主走了这些时日,我还是觉得公子你该去看看她,别叫她伤了心。”
崔砚池不提防被花郎一番话说的倍为狼狈。
“是吗?”
他潦草应答一声,竟有些不知所措地避开了花郎诚实的眼神。
花郎走后,房中安静,崔砚池搁下手中的笔,一个人盯着纸上的墨字发愣。
见她。
自然是要见她的。
他总不可能走之前都不去见她一面。
只是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她,这才一日日拖了下来。
崔砚池怀里揣着任烟烟送还给他的花簪,花簪捂在他怀中,带着他的体温,触感温热。
他一个人静了半晌,拿出花簪轻轻摩挲,簪上的粉色碧玺颜色温柔纯净,他想像着她将簪子从鬓上取下的情形,理不清楚心里交杂的情绪。
“还在怪我吗?”他在心里默念。
“大人,信王殿下求见。”
崔砚池正想得出神,花郎忽然来报,信王回京后一改当年的张扬作风,行事甚为低调,崔砚池与信王交往无多,自然对他的来访让十分意外。
信王来的突然,崔砚池让花郎将他请去蹈和馆,匆匆忙忙更衣赶去。
“舍下粗陋,招待不周,微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
信王年过四十,身量瘦长挺拔,一张方脸与齐帝六分相像,脸上虽蓄了须,但因为五官比齐帝柔和,所以看着儒雅多过英武。
信王在厅中端坐相侯,见崔砚池神态谦恭地向他行礼,立即起身搭住他胳膊,微微笑着将他扶起。
“崔大人说的哪里话?应是本王冒昧前来,多有叨扰了。”
信王的声音温和沉稳,让人如沐春风,崔砚池客气应和一声,眼睛一撇信王的袖子,便瞧出了他穿着的常服虽然绣花简淡,用的却是江南出产的,做工极为考究的百金一匹的蚕缎。
之前信王自请在太庙为太皇太后守孝之时,曾发愿躬行简朴,以示哀恸。崔砚池不至于将这种场面话当真,但看到信王这穿着,不禁想起了任烟烟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信王这人惺惺作态,阳奉阴违。
信王带来的人一字排开守在厅外,威严气派,侍女小心翼翼地奉上精致的茶点,随即动作轻巧地退到了外面,瞧也不敢多瞧一眼。
“江州老家今春自焙的茶,殿下试试。”
信王今日排场不小,崔砚池在下首入座,不咸不淡地寒暄过几句,便问:“不知殿下光临寒舍,究竟是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