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146章
李承烨想趁任家赶到京城之前抢占先机,将事情做成定局，却低估了任家和皇室的影响力。
守卫的宫城北司四军不完全是李承烨的提线木偶，攻打中宫和围住清思殿的始终是李承烨的亲兵,而其余卫军，或有忠心皇室直接奋起反抗的,也有更愿意将宝压在任家身上,拖延滑头，拒不从命的。
至于负责京城安防的南衙十二卫,李承烨靠勾结宰相伪造齐帝诏书调动，掌控自然更为薄弱。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十二卫将领谈不上为李承烨卖命,不过是想如果贺家成了，他们凭借今日功劳能分上一杯羹。
仁明殿卫军拼死抵抗，一夜过去，李承烨始终没能杀掉韦后、逼迫齐帝退位。
黎明时分，任逊手持先帝遗诏赶到京城。南衙十二卫眼看李承烨此番勉强，难以成事,便不须怎样交涉，就不仅大开城门迎任逊入京，还决意跟随其入宫勤王，讨伐逆贼。
安平王地位卓然，在朝野间有极高的威望，李承烨心知安平王一生忠于齐室，绝不可能拥戴贺家缔造的傀儡,是以在起兵之初，就命令府中豢养的死士务必取下安平王府一家的项上人头。
这一晚,安平王府灰烟滚滚、血流成河。
崔砚池带着任逊的人赶到安平王府的时候，安平王府尸横遍野，仿佛已成阿鼻地狱。
龙武卫的将士们厮杀整夜，几乎拼尽到最后一人。四处都是被点燃的火焰，崔砚池踏着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四处流淌的鲜血奔进府中，看到守在正厅院前，浑身浴血，状若修罗的上官越，眼睛硬生生一热。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
横七竖八倒在上官越身边的尸体数不清有多少，上官越强撑着站立，手中的长剑坑坑洼洼满是豁口。见到崔砚池，他不知哪儿来的心情，竟轻快地吹了声口哨。
崔砚池红着眼向上官越走去，上官越得意笑着看着崔砚池，却是忽然脱力软倒，往前一个踉跄。
“阿越……”
崔砚池慌忙上前扶住上官越。
“我没事。”身上的伤口后知后觉地开始痛，上官越咬牙摇摇头，只是向崔砚池笑道：“走，我带你去见爷爷和爹娘。”
安平王一家端坐正厅，决意若贼人闯进来，便从容就死。
生死攸关的关头，忽然的安静可以代表逃过一劫，也可以代表死到临头。
宜都王夫妇静坐厅中，对可能很快就能到来的死亡无惧无畏，但看到上官越活着推开门的时候，他们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汹涌落下。
“父亲母亲，任家赶来了，没事了！”
上官越笑着迎上宜都王夫妇，宜都王上前一把用力搂住儿子，悲喜交加地叹道：“好啊！好啊！”
很难说安平王见此场景是何感想，在久远的以前，他也像上官越一样奋不顾身地保护过谁，可岁月不停地告诉他权力的残酷血腥，他亦被磋磨得像块磐石，不可摧毁也淡情寡欲。
安平王动容的眸光在团圆的一家三口上短暂落下片刻，便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崔砚池。
崔砚池注意到老王爷的眼神，立即拱手禀告道：“老王爷，仲圭现带着兵马和先帝遗诏进宫勤王，应不需多时便能平息宫中叛乱。”
“好。”
老王爷点点头，又镇定问起长公主府和京中一些要员府邸的情况。
宜都王妃在旁听了半晌，始终没有听到安平王提起任烟烟，忍不住哭着打断道：“老王爷，您泰山崩于前不改色，可你忘了烟烟吗？还有烟烟那孩子啊！”
“烟烟进宫快一月，到现在没有一点儿消息。她是为了我们才回来的，您难道半点不在意她的死活吗？！”
这或许是宜都王妃嫁入王府这么多年，对安平王说的最忤逆的一段话。
“还有你！”
宜都王妃难平心中愤怒，转过身又极其严厉地向崔砚池斥道：“你为什么一句话也不问？烟烟是你的妻子，你难道不知她在宫中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吗？！”
“母亲！母亲！”
上官越见自己母亲激动得有些失了理智，连忙扶着她在椅上坐下。王妃垂泪不语，宜都王揽住妻子的肩膀想要安慰，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娘，景初怎么可能不着急找到烟烟呢？只是你想，现在城里宫里都还乱成一团，他就是想找也无从找起啊！”
上官越轻声细语地开解宜都王妃，崔砚池走到王妃面前蹲下，擡起头认真地对王妃道：“王妃，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找到她。”
崔砚池的声音笃定却不高昂，王妃心中一酸，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泪湿的脸，崔砚池叹息一声，心里亦沉重得不可对人言。
诚然，从到京城的那一刻，他满心记挂的只有一个人。可当务之急，是要先将局面稳定下来。
他一直忍耐着用自己最大的理智去解决问题，但心底那越来越深的恐惧也始终煎熬着他，叫他几乎崩溃。
天渐渐亮起来，院中的梅花疏影横斜，傲骨铮铮。厅中的空气寒凉而清冽，忽的，宫城方向一道青烟直冲云霄，是李承烨伏诛的信号。
解决掉李承烨之后就该相助任逊早些拿到兵符，好让定远军可一路畅通无阻。
崔砚池没有时间感伤，马上便带着人往宫城赶去。
崔砚池赶到清思殿的时候，雨后初霁，朝霞漫天。巍峨的宫城披着明亮的橙色霞光，仿佛一切始终澄明。
士兵们清理大殿周围的死尸，洗刷地面腥红的血，昨夜动乱的痕迹也跟着一点点消失。
见到崔砚池，任逊的副将立即迎上来道：“崔大人，将军已派人在宫中京中四处搜寻兰阳郡主和潞王殿下的下落，若有消息，应是很快就能知道了。”
想是任逊也不知道自己面圣需要多久，特地安排了这位副将告知崔砚池任烟烟的情况。
崔砚池谢过那位副将，即使知道反叛平息没多久，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人，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感到一阵失落。
“石副将，这两人该怎么办？”
“搬去个单独的地方，叫人日夜看守，再等发落。”
身后响起一阵短暂的交谈，答话者正是任逊身边那个得力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