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杯
背弃真主意志,主的代行者因使用大预言术而堕落。
咒术的反噬全部由她一人接受,无论是停止炼狱之炎消耗的能量,还是那无尽奔流的黑泥,都完全由她一人承受。
“吁――”因堕落而身染漆黑,苍白的皮肤被烙印上魔鬼的印记,被曾经的同僚掐住脖子,西洛松了口气似的发出一声叹息。
紧接着,她用青白的,青筋暴露的纤长手指,轻易地丢开恩斯特掐住她脖颈的微微颤抖的手,将虚弱的他抛至一边。
英灵沾染黑泥会黑化,人类沾染黑泥会虚弱。
她接受了黑泥全部的反噬,却力量依旧。
她的嘴角依旧带着若有似无的温雅笑容:“――就这样吧。”
她是幻想种,很清楚自己的寿命。
她等待燃尽生命的这一天等得太久,如果她的生命中缺失了路西菲尔,那么耀眼的荣光和虚幻的永恒之于她有什么意义呢。
即便是万能的愿望机也不能满足西洛的期望。就算她让兄长复生,路西菲尔堕落的过往也不可能消失于未发生之前,既然已经发生,就不可能再被抹消。
“西洛――”有人叫她,轻声而温柔。
她的神色微变。
“你来到这里了啊。”少年温柔的话语如闪电撕开夜幕,她漆黑一片的视野里,纤弱冶丽的金发少年缓缓向她走来。
“是路西啊。”西洛轻声,“我惊扰你了吗?”
被黑泥意志控制的圣杯刚刚选中了最后的胜者,圣杯选中这位藐视一切的前代行者作为最后的胜者。西洛此刻身处黑泥制造的幻境,所以恢复了视力。
因为不借用人格就无法与胜者沟通愿望,黑泥套上了胜者心中唯一不可替代的存在的人格。
“嗯,无论经过多久,你都没办法离开我走自己的道路啊。所以你的愿望说到底就是我啊,西洛。”路西菲尔以温柔哀悯的神色打量着西洛。
“不。”西洛果断地否定,“我比谁都清楚我的愿望。路西菲尔是世间最温柔宽悯的人,他不会想回到世间。你不是他,尽管人格相同,最基本的东西完全不对。走开,我不需要任何愿望。”
“真是让人没办法的背德者啊。”路西菲尔无奈地露出哀伤笑容,“你的心比金刚钻还要坚硬。不过圣杯已经被你所带来的光净化了,如今只是用单纯的无色之力实现一切愿望的许愿机,就算是这样你也不需要愿望吗?”
“自我出生的那一刻,世界就在我心中,我就是它的造物主,原本就不需要愿望――”
路西菲尔哑然:“我本以为你只是半途的背德者。原来一开始,你就背负傲慢的原罪――”
“真的不要吗,愿望?永恒的生命抑或灵魂,一个都不要
吗?”
“不需要――
我不需要没有他的永恒。”
西洛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已经拥有世界,不是他人赋予,而是因为,她是自己的主宰者,她的真主,永远活在自己心中。
“圣杯,请将你的赐福赠予其他渴求你的人吧。”
西洛从心像世界中脱离,回到充满烧焦死亡气味的现实。
还有几秒,她这截蜡烛,终于快要在死神那里燃尽了。
不过西洛心满意足,她背负着自己与路西菲尔两个人的重量这样活下来,努力燃烧着火焰,努力做着哥哥所期盼的,光耀星辰。
她求仁得仁,志得意满,死而无憾了。
她落进某个人的怀中。
“绮礼――这个是你的答案吗,你能高兴就好。多么难得,你能遇见这个答案。”她仰起脸对神父说,“但是其实,这种答案这样俗,却因为你挖掘得够深而显得高雅起来了呢。”
“可它是背德的――”
“绮礼,我来告诉你,存在即合理。主创造一切,主掌控世间,所以任何存在都合理而非异物。绮礼你也是理应存于世间的一个分子啊。”她将手贴在他的手上,“这层将你与其他人隔开的玻璃箱子,不妨当做是主赠予你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她的手往下滑落,绮礼抓紧她的手:“我没有办法杀死亲人爱人,我向往妻子与父亲的死,却不会亲自动手。”
“所以只能等着别人让他们死后好好乐乐吗。”西洛微微嘲讽地笑,“这样看来,你也有些伧俗呢。”
“我一心要做个俗人的,西洛。我一心想要正常快乐地活,可是做不到,因为我喜欢的东西都违背道德。我所爱的,乃是这个地狱。我与这些黑泥是真正的同类,既然你能接纳它,自然也能容忍我。”绮礼的神色微微放松,“说不定对我来说,唯一的救赎,就是陪伴你一生。”
“你能这么想,很荣幸哦。”西洛拍拍他的肩膀,“绮礼,你已经得到答案,今后会快乐的。如果到了你该毁灭的那天,一定会有人出来阻止你。放心吧,作为主的忠仆,在这世界前进,你不需要任何人。”
“我承认,我这样的人没有情爱,只有欲望。但是我拼命来找你,那时我想的是,如果我就这么死了,一定要见到你。所以我想说不定,我真的爱上你了……”他的声音因为自己也不确定而渐渐低下去,因为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而绝望地笑起来。
“得了吧,绮礼你会爱人,母猪都会上树了。”西洛这样说,绮礼也深以为然。
“西洛,说不定,我真的爱你。不是因为任何高深的原因,只是这么觉得而已――”绮礼却还是想要坚持。
“来,近一点。”西洛勾勾
手指,她踮起身子,捧住他的脸,给他一个深深的几乎能把人窒息死的吻。
绮礼被这个尺度大得令人瞠目结舌的深吻给乍然惊到,他的身体僵硬,微微后仰。
等他回过神来时,重压已经消失。
面前空空如也,仿若西洛只是个不曾存在的虚幻影子。
一片漆黑如夜的羽毛从烧焦的天空中回旋,落在废墟上。
绮礼伸手,晦暗的夜色从他指尖穿过。
从她唇间传来的温暖到底传达了什么,又要归往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