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街吴里
“天希?”玉飞胧喃喃念了他的名字,反应了良久才终于回过头,看着那个风尘仆仆的男子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他的脸上虽然挂着一路奔波后的疲态,双眼却格外有神。
那是她思念了八个月的人儿,如今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含笑看着忘记言语的她,依然是那样的光彩四射,那样轻易带走了她的整颗心。玉飞胧只知道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顺着脸庞落下,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住,经历了千年之久。
“不是说明日才能到吗?”天景洌虽然诧异天希的提早到达,但面对许久未见的儿子,他内心显然也很是欣喜的。
“儿臣思念父皇母妃,还有……”天希侧头看了看玉飞胧,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胧儿……,是以快马加鞭先行赶回宫来,户部侍郎唐英及其他随从明日会到。”
天景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见过你母妃了没?”
“不曾。儿臣先送胧儿出宫,稍后再来拜见父皇母妃。”
天景洌没有反对,行过拜别礼后,天希拉着玉飞胧出了龙紫宫。
玉飞胧愣愣地被天希牵着走,她也顾不得这宫里人多嘴杂了,只觉得手心接着手心的感觉是那么安定,好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不分离。
“胧儿,”天希停下脚步,咧开嘴笑着打量她,一边捏了捏她鼓得肿肿的腮帮,道,“怎么傻了?看见我太开心了?”
“你特么还有脸笑!你还是不是人!一声不吭一走就是八个月,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会想念?你怎么就不呆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辈子都别回来!王八蛋!你为什么连一封信都不给我写……”玉飞胧一边痛骂,一边双手用力捶打着天希,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掉,满腹的委屈好像要尽情释放出来。
天希一动不动地任她发泄着情绪,等她打够了,才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然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胧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真该死,居然让你伤心,让你为我流泪……以后再也不会了,一定不会了!这一次,不是我不想写信,实在是我没时间写……而且我答应了父皇,只有完成这次的任务,我才能和你联系。”
看到她哭得如此梨花带雨,天希的心也狠狠地痛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几乎快一年,对她很不公平,可这是父皇唯一的要求,只有完成这次的任务,他和她才被准许在一起,他别无选择。
“你没时间写?治理水患一定把你累坏了是不是?”玉飞胧心疼地捧住他的脸左看右看,瘦了好多,憔悴了好多,“我看史书上说,以前也曾发生过许多次文河决堤,没有个一两年根本治不好,况且这次的水患这么严重,你却只用了八个月,你……你……你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也要顾及修筑决堤的民夫们的身体啊……”
天希好笑地看着口是心非的她:“不是有人相思成疾么?我要是不急着完成任务赶回来治她的病,我怕她最后会变成母老虎把我碎尸万段。”
玉飞胧闪着泪光的眼睛却笑了起来:“算你有良心!”
“好了,我先送你出宫。”天希拉起玉飞胧的手向前走去,偶尔有路过的宫人见了这场面,顿时瞪大眼珠惊愕不已,而他们两个却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在皇宫中慢慢穿行。
“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玉飞胧咬了咬唇,其实她对皇帝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很是不满,但又没勇气与皇帝理论。
“你是说父皇那句话?”
“是,我实在不认同。男子无能才会害怕遇见聪明的女子,强调女子无才,根本就是男人们心虚没有信心的表现。”玉飞胧不敢大声说,但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让她不得不一吐为快,也是因为倾吐对象是天希,她才敢说出心里的话。
天希笑言:“你这岂不是把我也骂进去了?”
“你要是敢看不起我们女性同胞,我连你一起骂!”
“夫人饶命,为夫绝对不敢小瞧了你们女性同胞!”天希作讨饶状。
玉飞胧红着脸,斜睨了他一眼:“乖,我谅你也不敢!”
天希笑着将玉飞胧拖进自己怀里,旁若无人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神情认真地道:“不过,你似乎理解错了父皇的话……”
“啊?”开什么玩笑,她会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什么意思?
“其实父皇很是喜欢你的。”
玉飞胧不置可否:“是么?他的喜欢完全和这句话背道而驰!”
天希叹了口气:“记得你和父皇怎么说的吗?你说你虽是玉家人,但更是天崇子民!父皇他其实不希望你这么通透,这样的你,会在理智与情感间挣扎摇摆,家与国不是那么容易兼顾的。你应该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不用想太多和快乐无关的事……”
天希的话让玉飞胧张口结舌,她想不到皇帝竟然会是这样想的。
“我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如此爱护你,但我相信他是真心希望你开心快乐。”
出了宫门,玉飞胧别了天希,坐上了回玉府的马车。
马车前行了一段路,玉飞胧突然出声喊了一句“停车”。
“三小姐,怎么了?”车夫和青儿异口同声地问。
“前面可是东街吴里巷?”玉飞胧问。
“正是。”
“我记得楚留就住在这里,我要去拜访一下。”这话,玉飞胧是对着青儿说的。
风闲羽早已从“兴隆客栈”搬了出来,买下了东街吴里巷的一间民居作为落脚地。而玉飞胧这八个月醉心于诗书之中,从春夏到秋冬,她还从没来过他居住的这个地方。
玉飞胧对着院门轻轻敲了三下,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老头出来开了门。
“姑娘,你找谁?”老头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开门见山地问道。
青儿回答:“请问,楚留楚公子是不是住在这里?”
老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玉飞胧,竟然认出了她:“你是玉家小姐?”
玉飞胧和青儿面面相觑,谁都不认识这老头。
“姑娘里边请。”老头恭敬地请他们进去,“公子正在会客,劳烦姑娘先稍等片刻。”
玉飞胧只等了没多久,老头便请她去见楚留。
进到屋里,玉飞胧才发现里面还有两个男子,想必就是老头口中的客人了。只见他们一个雄姿英发,一个文质彬彬,但都眼神锐利,可见均不是简单之辈。
风闲羽指着两人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楚晖,这位是曹子建……”
“曹子建?”玉飞胧忍不住喷了,她倒是听说过魏晋时期七步成诗的曹植曹子建,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也能有幸认识“名人”。谢灵运说,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只不知这个时代的曹子建才有几斗?
“玉小姐笑什么?”那位文质彬彬的曹子建没有任何尴尬之色,而是落落大方地问道。
玉飞胧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可以无视我的。”
风闲羽算是对这样的玉飞胧见惯不怪的,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说道:“楚晖是我舅父的儿子,他的文采武功都是顶尖的,当然武艺更胜一筹;子建是老丞相曹右的独子,才冠南斐。他们都是我少时陪读,我最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