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云都
蝗云都
阳雀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样的状况下回到蝗云都。
金白相间的建筑金碧辉煌,在阳光下星星点点地闪烁,观星台仍然傲立在都城之间,俯瞰着一切。
一切和她去时没有任何变化。
但阳雀明白,有些东西已经逝去,不会再回来了。
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大街小巷悬挂上彩绸与灯幡,庆贺着即将举行的继承典礼,鹫目弦好似真的只是请她们来参加继承典礼。
阳雀带着她们,熟门熟路地从一条僻静小巷的后门里,悄悄潜进去,她不想打草惊蛇。
这条小路年久失修,曾经是她和霓釉偷偷出去玩时常走的秘径,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
然而这次,她却失算了。
鹫目带着一众卫队,正施施然地站在出口正中,把小路堵得水泄不通。
金瞳冷冽如按住猎物的鹰隼,落在阳雀身上时,却又带着一种悠然自得的笃定,她微微侧身,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恭敬地开口道:
“已等候各位多时了。”
“鹫目!”阳雀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她的拳头猛地击在墙面上,低垂着头,唇瓣咬得发白,却强行忍住内心翻涌的情感。
“阳雀,你说过会准时回来参加典礼的,不是吗?”鹫目瞥了她受伤的右手一眼,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转身向皇宫走去。
“阳雀!”枫梨叶急切地拉过她的手,仔细端详,吁了口气,“还好,只是擦伤。”
谷千壳上前,轻轻按住阳雀的手臂,轻声道:“她是故意激你,不要上当了。”
“这鹫目弦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们先顺着她,将计就计。”蜜古岸思索许久,缓缓开口。
“抱歉各位,是我有些冲动了。”
“你们先去大厅,我有些事要去解决。”她顿了顿,也不管后面同伴的阻拦,直奔繁星花园。
花园仍是记忆中的模样,花团锦簇,层层叠叠,隐隐卓卓,阳光被高大的建筑物遮住,细细碎碎地洒在花瓣上,闪烁着细碎的如丝绸般的光辉。
空气浸润着清新的花香,阳雀却嗅到了一丝细微的,甜腥腐败的气味。
地歌菲丛也到了快凋谢的时候,阳雀在心里算着花期,眼睛却落在那抹熟悉的身影。
“这个时间,你果然在这里。”
霓釉身着蓝白的病号服,静静坐着,秋千随着重力缓缓停下摇摆。
阳雀小心地避开那些脆弱的花朵,走到霓釉面前。
霓釉擡头与她对视,阳雀发现面具的花纹愈加鲜艳妖异了,几乎要把人吸进去,她微微侧过眼:“我找到治疗你的办法了。”
“嗯……”霓釉淡淡地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悦。
“从遗迹那里带回来的能源核心,现在在蜂之邦那里,只要能研究出它的秘密……还有……”
阳雀说到一半,迟疑了,没有把晶片的存在说出口:“没有人欺负你吧,如果有人强迫你做什么……我一定……”
霓釉打断了她,她对阳雀的迟疑毫不在乎:“那条小路是我告诉鹫目的,放心,鹫目对我和往常一样。”
她紧接着摇了摇头,柔声道:“治疗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只要你来了,就足够了。”
“可是……”阳雀还想说些什么。
“快去大厅吧,马上就要开始了,我的册封典礼。”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微微一晃,突然颇似痛苦地扶住自己的脑袋,阳雀立马拉住她逐渐滑下的身体,急切地问道:“怎么了?我去叫医生。”
“没关系,姐姐。”霓釉轻轻推开她的手,刚才的痛苦好像完全不存在。
“能不能,帮我推秋千。”
阳雀无言,怔怔地注视着她,她和霓釉之间无形中疏离了许多,让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有些手足无措。
“好。”
她最终蹲下身,伤痕累累的手掌轻轻拂过霓釉的面具,浅棕眼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随后阳雀轻巧地来到秋千后面,她轻轻地推着秋千,秋千缓缓摇摆,链条发出轻微的金属声,霓釉单手握着链条,,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她们二人就这样沉默地重复着,享受这片刻的安宁,就好像世间只存在秋千的吱呀声。
阳雀垂眸,灰发自然垂下,遮住了她的神情,望着那干枯的金发,她难以控制地想起了以前,那时,一切还没有发生。
在观星台上眺望蝗云都时,那四季常繁的庭院很难不吸引一个多动青少年的注意力。阳雀很早便打起了带霓釉进繁星花园玩的念头。
和阳雀不同,霓釉是个和花很相称的孩子,她的眼睛像鲜叶一样青翠碧绿,金色头发在阳光下像灿烂温暖的迎春花,阳雀不喜欢自己黑茶灰色的头发,灰扑扑的像一只掉进铅灰里扑棱的麻雀。
但是霓釉捧起她的脸,青绿的眼瞳直直撞进来:“姐姐的发色和蜂之邦的秋天很像呢,多好啊,小动物们可以藏好多好多的橡实松果,人们可以采到酸甜的莓果。”
“有人说秋天就像第二个春天,”霓釉放下手,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霓釉也这么认为,就算大家都不喜欢,霓釉也不会改变的。”
阳雀为这直球的童言无忌忍俊不禁:“说起秋天,还是鹫目更符合啊。”
浅棕色的瞳仁偏了偏,刚好是鹫目弦的方向,被谈论着的人正不紧不慢地收拾丢了一地的研究资料和模型,她似有所感,和阳雀对上视线,也许用锋利和尖锐不太对,但想形容那鹰一般犀利的眸子,似乎找不到更贴切的词了。
啪沙,头顶上被施加了微小的重量,阳雀挪开了视线。
她擡起头,花环的枝叶传来细小的摩挲声。
眼前是霓釉灿烂的笑脸,多么富有生命力的孩子啊,那金色的发丝和洁白的耀星花环把她衬得和圣堂的彩窗画一样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