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启程

繁星花园位于皇宫的背阴一侧，种满了蝗云都特有的花卉，种类繁多、风姿各异，算是沙漠地区的土特产。

霓釉身着蓝白条纹的宽大病号服，静静伫立在清新秀逸的地歌菲丛之中，恍然之间，她的身影仿佛和这些蓝白相间的花融为一体。

“霓釉。”

背后传来阳雀的急呼声。

她没有转身，头上传来一瞬间的重量感，那东西很轻，散发着特殊的清香。

是用沙炽星编织的花环。

霓釉轻不可察地叹气，终于转身和阳雀面对面。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你不也一样。”

阳雀毫不迟疑地接上霓釉的尾音。

她凝视着霓釉如今的面容，有些时候她真怀疑那个孩子已经消失不见，活着的只是那些寄宿在面具上的菌丝。

每当这念头升起，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羞愧。

现在，机会来了，有希望让这孩子恢复原状，她绝对会抓住，无论如何不会放手，也算是对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心安的赎罪。

鹫目并没有夸大其词，她一向是个精确如仪器般的人，如今霓釉的情况确实危急，绷带掩盖不住死亡与溃烂，它们紧紧缠绕住这孩子曾经富有生命力的肌肤。

她看起来像死而复生的尸体。

“我绝对，绝对，会把你从奇美拉手里抢回来。”

阳雀认真地注视着霓釉，棕色的雀目在光线下如琥珀般流光溢彩，连那头不起眼的浅色灰发也熠熠生辉。

是和沙炽星很相配的人，霓釉这样想到。

“那我可得在庆功宴上大吃特吃椰枣和烤鸵鸟腿，不管是鹫目还是你都拦不住。”

“你把小姨忘了。”阳雀一下子从严肃的氛围里脱离，她大笑道。

“常……她可不会拦我，”霓釉轻柔地抚摸着沙炽星丝绸般的花瓣，“恐怕还得我们几个把她从酒桶里捞出来。”

阳雀想着那滑稽的场面，由衷地开怀大笑。

“所以，阳雀，”霓釉正色道，“你一定会回来，我相信你。”

“那当然，我可是阳雀，等我的好消息吧。”阳雀一扫之前的颓废，如同破开乌云的太阳。

启程前的黎明，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天空的异象也悄然消退。

站在占星台顶层，几乎可以把蝗云都尽收眼底。

阳雀下意识地握住左手腕，那里装备了鹫目弦送的袖弩，春归。

她并非无所畏惧，但只要握紧春归，心就会安稳许多。

霓釉换上象征继承者身份的白袍，郑重其事，金丝银边在初阳下像波光粼粼的湖面，绷带和衣袖随风飘荡。

鹫目弦也一扫平时的邋遢颓废。

杂草丛生的泡面头飘逸清爽不少，白大褂显然被熨烫过，连平时几乎看不出换没换过的黑西装裤都笔挺平整，那枚发夹老老实实地待在胸口，平添几分俏皮。

连小姨这种平时见不到人影的，都被逮来像模像样地送行，一派暴发户审美的亮片嵌碎钻，近看像蜥蜴的鳞片，远看在阳光下睁不开眼，刺眼夺目。

旁人没带上的墨镜，她作为发光体本人倒是带上了，此时正泪流满面地抹泪。

“哎呦……阳雀……你……呜哼……小姨我会想你的……”

“小姨，你太夸张了，”阳雀不好意思地贫道，“你只要注意庆功宴上别摔进酒桶里就行。”

“我这不是……哎呦。”常衡被鹫目弦不着痕迹地推到一边。

“阳雀，”说话的却是霓釉，她带着笑意叮嘱，“不要迟到了，我可不想排两次加冕仪式。”

“收到，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准时准点。”

阳雀想要拥抱她，霓釉不着痕迹地躲开，师生动作如出一辙，阳雀知道她担心传染，于是向她亮了亮一口锃亮的大白牙，让她不要担心。

“话又说回来，鹫目老师，遗迹在空中，我该怎么上去啊。”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鹫目弦示意霓釉取出钥匙，“圣剑便由你暂时保管，只要拿着它，遗迹就不会把你判定成入侵者。”

飞行器在跑道上，遗迹不允许搭载武器的飞行器靠近。

鹫目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遥控器，轻轻一按，占星台像不断变化的折纸一样，大型卷帘门缓缓升起，机械运作的噪音和气压搅动的小型飓风把四人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她伸出手臂挡在脸前：“和老熟人们打招呼可得悠着点。”

阳雀睁眼望去，一架线条优美，工艺精巧的飞行器停在浅灰色的跑道上，天空蓝得要滴出水，阳光热烈。

霓釉打开存放圣剑的琥珀匣子，那是一整块天然琥珀打磨而成的匣子，沉静光润，有着历史的沉淀感，不知是如何找到合适的琥珀的。

里子是一柄脊椎骨剑，萤白剔透，若是细看，便会发现这骨剑并非一体，而是曾经断裂过又修补完整，修缮手法浑然天成，想必是个巧手。

这就是钥匙，每一个区的象征各不相同，阳雀曾经向霓釉抱怨过蝗云都的剑不如蜂之邦的燧发枪帅，而且一点也不实用。

被鹫目弦听到后说教，耗了一下午，诸如蝗云都历史底蕴深厚，有全玉洲最大的藏书馆，圣剑是继承者的象征云云。

没想到以后要和它好好相处，阳雀无奈地用衣角擦了擦手，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剑，拿软皮革缠结实，背在身后。